元賜嫻望著他的背影撇撇嘴,等回到元府,火急火燎地吩咐拾翠給她拾掇一身便裝出來。
拾翠看一眼外邊天色,一麵替她解繁瑣的衣裙一麵憂心道:“小娘子,您才回來又要出門?不出一個時辰,日頭可就落山了。”
她不以為意地點點頭:“陸侍郎好像在查什麼案子,我跟去瞧瞧。你若不放心,與我一道就是。”
元賜嫻大概猜得到,吳興紀家的綢緞裡頭有貓膩。
方才在錦繡莊匆匆一瞥,她目測了一下箱子的深淺,不覺如此數量的綢緞,能叫搬箱夥計吃力成那樣。比較了箱子的外圍高低,更覺底下很可能藏了個暗層。
再回想夥計擱下箱子時格外小心的動作,與箱子落地一刹發出的一絲脆響,她覺得,裡頭可能盛放了類似銅器或鐵器的東西。
當然,除此外,更要緊的是陸時卿的態度。
綢莊究竟有何貓膩,她不在乎。她想知道陸時卿查它做什麼。倘使她未猜錯,他接下來多半要去一探究竟。
拾翠道:“婢子當然與您同去,隻怕郎君曉得了要生氣。”
“怕什麼,我留個字條。”元賜嫻胡亂將發間釵飾拔了個乾淨,又問,“那包胡餅辦妥沒有?”
她買的兩包胡餅都塗了稀罕的醬料,味道獨特濃鬱,倘使陸時卿將它拎回馬車,多少有跡可循。
拾翠點點頭:“揀枝已拿去給小黑嗅了,從西市沿途循去,如若順利,該能順著味兒找到陸侍郎,您安心等吧。”
……
等到揀枝傳回消息,說有了胡餅的下落,元賜嫻便捎上拾翠溜出了府。
但她最終卻在距西市坊門不遠的一片草叢裡看見了那個油紙包。
元賜嫻低頭瞧了眼滿嘴醬汁的黑皮狗,一陣氣噎。
這個陸時卿真是……不知好歹,不識抬舉,不解風情!
一旁揀枝一臉為難:“小娘子,隻能查到這裡了,是婢子失職。”
她搖搖頭,頹喪望天,早知就冒險一些,直接跟蹤他了。
拾翠道:“小娘子,既然陸侍郎有心防備,咱們多半跟不上,不如回府去。倘使晚了,郎君該擔心了。”
元賜嫻點點頭,回頭剛準備上馬車,卻見一支商隊從西市坊門走了出來。
是一行服色殊豔的域外客,看起來像回鶻人的打扮。前邊一眾騎駱駝的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跟在隊尾的,有幾個蒙了麵紗,侍婢模樣的姑娘。
騾馬拉了滿車的貨物,裡邊有幾隻檀色的木箱十分眼熟,箱角刻了吳興紀家的徽記,恰是元賜嫻在錦繡莊見過的那一批。
距離店夥計那句“胡商到了”已過去許多時辰,但她不覺奇怪。想來掌櫃本就沒打算給她看貨,隻是叫夥計演個戲,借以托詞罷了。真正的胡商應是後來才到的。
元賜嫻笑著歎口氣。
陸時卿啊陸時卿,人算呢,是比不上天算的。
……
一炷香後,元賜嫻和拾翠混入了回鶻商隊,揀枝留下安置兩名被敲暈的侍婢以作善後。
暮色昏黃,天邊血日高懸。
蜿蜒的商隊從金光門出,緩緩西行。元賜嫻薄紗覆麵,徒步落在隊尾不紮眼的位置。打頭幾個高鼻深目的漢子和著脆亮的駝鈴一路引吭高歌。至於唱的是什麼,她就聽不懂了,想來約莫是回鶻語。
眾人起先走的都是尋常路,等遠離城門卻改了道,七拐八繞地往偏僻地帶去。元賜嫻曾隨父親行軍,這點路還不覺辛苦。
天色大暗時分,商隊在一處郊野的貧民區落了腳。
這一片屋舍低矮密集,都是築造簡單的土胚房。回鶻人到後,將貨物一箱箱往下搬,運往一間平房。
元賜嫻跟著其餘侍婢渾水摸魚,在一座土屋前生火燒水,等到幾個領頭的大漢放鬆警惕,坐在火堆邊吹拉彈唱,飲酒炙肉,才給拾翠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留在這裡,隨後悄悄繞去了屋後。
她方才已大致記下了平房位置,舉目一望便找準了地方,避過門前幾名看守人,貓著腰來到一扇啟了一半的後窗,將礙事的裙裝斂到小腿肚打了個結,剛想撐臂躍入,卻被什麼玩意兒舔了下腳踝。
這觸感濕熱,還有那麼點厚實,她頭皮一麻,險些要跳起來,猛一回頭,卻見是小黑。
它正吐著條大舌頭,非常憨厚地仰頭望著她。
“……”這傻狗怎麼跟來了!
元賜嫻乾咽了一口口水壓驚,倒是體味到了狗嚇人的確可能嚇死人。她給它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朝下指指,示意它留在這裡彆亂跑,完了也不管它懂沒懂,回頭躍進了屋裡。
不料腳還沒落地,她就被一雙不知從哪冒出的手攔腰一翻,一陣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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