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明知故問吧。
陸時卿什麼話也沒講,上前幾步,一撩袍角蹲下,伸手去抱小黑。他的動作僵硬而緩慢,幾乎可以寸為計。
當他的手距離小黑的皮毛隻剩咫尺之遙時,元賜嫻不知何故心如鼓擂,慌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好了好了,算了。”
陸時卿頓住,抬頭看她,露出略有些疑問的眼色。
元賜嫻見他真上當了,心底不免有些歉疚,賠他個笑,將他拉起來:“我與您說笑的,您便是不抱,我也不會再生您的氣了,咱們回吧。”
他便一言不發地跟她走了,等送她到月門才道:“明日一早我得去見幾個官員,到時你自行離去,不必再與我招呼。”
元賜嫻點點頭:“接下來這一路,您多多保重,我在長安等您回。”
陸時卿略一點頭,轉身走了,走出幾步複又回頭道:“對了,曹暗得了消息,稱刺客案有了進展。”
元賜嫻上前幾步問:“如何?”
“凶手真正想嫁禍的並非韶和公主,可能是二皇子。”
他說完便當真回去了,元賜嫻將這話在腦袋裡濾了幾遍,一路咀嚼著進了房門,突然低低“啊”了一聲。
候在屋裡的拾翠被她一嚇,忙詢問是何事。
元賜嫻神情緊張,闔上了門窗道:“拾翠,咱們不能見徐先生了。”
*
翌日,陸時卿果真一早便離了府,直至黃昏時分才回,跨進院門便見元賜嫻正在廊下踱步,看上去像在等他。
他略微一愣,問她:“你怎麼還在這裡?”
元賜嫻聞聲抬頭,瞧見他,三兩步下了石階,笑盈盈道:“陸侍郎,我不回長安了。”
準確地說,不是她不回長安了,而是不再有必要回長安了。昨夜聽陸時卿講了刺客案的進展,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環節。
這樁事,看似是有人想陷害二皇子,最終目的卻是將元家與鄭濯推進火坑。眼下是非常時期,她絕不能與鄭濯,包括徐善有任何接觸,免得被起了疑心的聖人抓住把柄。不單許三娘的事得擱置一旁,阿兄那邊,也須派人去提醒。
既然回了長安也無法見到徐善,她當然選擇留在陸時卿身邊繼續磨他。
不過,她不會告訴他真相。
所以她道:“我左思右想,還是舍不得您,我陪您去淮南,完了與您一道歸京好嗎?”
陸時卿抿嘴一默,皺皺眉:“淮南一堆亂子等我處置,你去了耽誤事。”
她撇撇嘴:“您都被我煩了一路了,難不成還未習慣?”
他一噎,一把抽出身後曹暗手中一疊公文,留了句“隨你吧”,便一邊低頭翻閱,一邊往書房走了。
曹暗一路跟在他身後進屋,回頭將房門闔上,才低聲問他:“郎君,您對縣主使計了吧?她突然決定不回長安,可是您將刺客案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陸時卿一邊忙著提筆擬文,一邊淡淡道:“你前些日子也查到潯陽許家的動靜了,她此番必然是因許三娘才欲打道回府,既然‘徐善’不在京城,我理該拖住她的腳步,使個計又有何妨?”
他這口吻聽來公事公辦,曹暗聞言頷首道:“郎君英明。”說完,咳了一聲。
陸時卿聽見他這略有些曖昧的咳嗽,不大舒服,揮手示意他退下,然後仰靠住椅背,歎出一口氣來。
正如曹暗所想,他當然不是沒有私心的。昨夜元賜嫻蹲在灶房門口,埋頭數數的時候,他也幾乎煎熬了一路。
他從一開始就看清了她的試探,所以起先動怒了,一如此前每一次感覺到她對自己不真誠的用心。
他知道,一旦他回頭,就意味著中了她的計,意味著他的心思將暴露在她跟前。他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卻無法控製自己往回的腳步。於是在那進進退退的一路,他仔仔細細考慮了個清楚。
逃避不了的事,他選擇不逃避。但他也是自私的。既然他已然無法自拔,便也不會叫元賜嫻得以獨善其身,收放自如。
昨夜是他的投降,也是他的反將。
接下來這一路,她一刻也彆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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