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時卿嘴角微抽,心道她扯謊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大了,但見她神情認真,卻又不由懷疑她所言是真。
畢竟這個聽起來非常荒誕的故事,的確能夠解釋她這半年來的各種行徑。
不過,他不是要死了嗎?
他扯下了嘴角:“那我死了怎麼辦,長安城還有旁的郎君,你準備換下一座靠山?”
元賜嫻心道她可沒山能靠了,曆史都給她改變了。她歎口氣:“我不都說了要守寡了嘛,不找了,聽天由命吧。”
陸時卿覺得她這自暴自棄的樣子挺好笑的,想了想道:“你把曹暗給我叫來,然後等在門口。”
“怎麼,你要交代遺言嗎?”
“……”
怎麼會有這種拚命咒靠山死的人?
他無奈道:“是的,交代遺言,人之將死,想來你會尊重我的意願,不做聽牆角的事。”
元賜嫻一臉不舍地走了,安安分分在門口等了半晌,才見曹暗灰頭土臉地出來,看起來似乎被臭罵了一通。
她來不及多問,趕忙一頭鑽進陸時卿房裡,守回他床榻前,認真問:“還需要我幫你叫誰嗎?”
陸時卿一噎。
他已問過曹暗,這事就是他搗的亂子,大夫也是被買通的。但眼下,元賜嫻這樣殷切地瞧著他,他根本沒法啟齒說她被騙了。
他張張嘴,躊躇好幾回,最終擰眉道:“……沒有了,你回房睡去吧。”
元賜嫻說什麼也不肯走。陸時卿本就疲累聲啞,又因心虛,說的話便毫無威懾力,愣是沒能趕走她,加之喝了治風寒的湯藥,眼皮也著實撐不住了,被她連拖帶拽按倒以後,沾枕就不省了人事。
再醒來已是三更末,他睜眼便發現元賜嫻枕著他的被角,趴睡在床沿,指尖還探在他的手心。
廂房裡炭火已燒乾淨了,燭火也將將就要燃儘,透過昏黃的光暈,他瞧見她黛眉微顰,蜷曲的長睫在眼下掃出一道濃密的陰影,瓊瑤一般的玉鼻微微發紅,似乎是被凍的。
陸時卿揉揉眉心,歎口氣。他怎麼就睡過去了。
他輕手輕腳掀了被褥,下榻後彎身下去,一手抬了她一隻胳膊,一手穿扶過她的小腿肚,架勢都做好了卻驀地頓住,盯著她那對近在咫尺的飽滿唇瓣,滾了滾喉結。
他突然想起她口中那個無稽的夢。實則相較他曾以為的,她接近自己是為了刺探政要機密,那番有關靠山的說辭更令人感到舒適。
誠然,她接近他是為了利用他,但他有值得她利用的地方,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給她用了又如何?他就做她的靠山,然後討點他該得的回報。
他緩緩低下頭去,臨要觸及她的唇瓣,卻再次停了下來。
算了,下回吧,等他這“瘟疫”痊愈了再說。
陸時卿緩慢而鄭重地將她抱起,送回了隔壁。
*
翌日,元賜嫻在大亮的天光裡醒來,等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一個激靈慌忙翻身下榻,跑出去剛欲敲陸時卿的門,卻被走廊裡的趙述喚住了。
他神情猶豫,似乎有話跟她講。
元賜嫻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扶住了門框道:“你有話直說,我受得住。”
趙述就鼓起勇氣直說了:“縣主,您長得這麼好看,小人著實不忍見郎君與曹暗繼續欺騙您,將您耍得團團轉。”
她一愣,皺眉不解。
他繼續道:“郎君隻是染了風寒,今早燒便退了,什麼瘟疫不瘟疫的,都是假的。昨日我親眼瞧見曹暗拿金子買通了大夫,就在您杵在郎君床前發呆的時候。”
元賜嫻神情一滯:“你再說一遍?”
趙述揪著臉道:“小人不能再說了,這就向郎君領罰去。”
他話音剛落,元賜嫻跟前的房門突然被移開,移門人衣飾體麵,精神飽滿,瞧上去果真已經無事。
陸時卿站在那裡,似乎鬆了口氣。趙述叫住元賜嫻的時候,實則他聽見了,卻沒出來阻止。總歸紙包不住火,不如叫他死個痛快吧。
元賜嫻的確已經冒火了,睫毛微顫幾下,質問道:“陸時卿,你當真騙了我?”
陸時卿點了下頭。雖說昨夜有許多次陰差陽錯,這騙局也非他本意,但他確實在弄清真相後,不曾第一時間與她解釋,他是該認的。
元賜嫻一時怒至無言,難以置信似的笑了一聲,盯了他半晌,回頭朝樓下道:“拾翠,收拾行李,回家。”
*
約莫午時,元賜嫻便回到了元府。
元鈺早先就得到消息,知她今日歸來,待下人回報說小娘子到了,興致勃勃出去迎她,跨出府門卻見隻她和拾翠,以及一隊小心翼翼跟在後方,不敢靠近的金吾衛,不免怪道:“陸子澍呢?他竟敢不送你回府?”
元賜嫻原本也是思念兄長的,眼下卻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冷哼一聲道:“死了。”
元鈺大驚,拽住她胳膊:“你說什麼?陸子澍死了?怎麼死的?”
元賜嫻瞥他一眼,咬牙切齒道:“被我紮小人紮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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