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卿稍稍一愣,蹙眉問:“軍中?”
她臉色微變,跟他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兒,最終在他鋒銳的眼色裡坦誠道:“我跟阿爹行過軍……”說完湊到他跟前來,彎下腰小聲道,“阿爹叫我莫講出去,以免被有心人傳揚得不好聽……您可要替我保密啊。”
陸時卿坐在椅上仰頭看她,稍一頷首。滇南王是大周唯一的異姓郡王,自然樹大招風,惹人嫉妒。女子從軍,放在旁人身上或是巾幗美名,換了元家,卻可能被講得不乾不淨。
見他應下,元賜嫻又笑看陸霜妤:“陸小娘子,你也是。”
她笑起來眼如彎月,叫人根本無法說個拒絕的詞,陸霜妤想也沒想便如搗蒜般點了點頭。
元賜嫻轉頭收拾藥罐子,一麵交代陸時卿夜裡該換哪瓶藥,完了想起樁事,回頭問:“陸侍郎,我有些話跟您說,您可能叫陸小娘子和這些下人先且退避?”
陸霜妤一把揪住了陸時卿的袖口,警惕問她:“你想對我阿兄做什麼?”
元賜嫻一臉無辜,她能做什麼啊,瞧她這模樣又覺好笑,故作曖昧道:“是長輩們的事,你莫管。”
陸時卿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見他神情尷尬,不知想去了哪,她笑吟吟地補充:“真是長輩們的事。陸侍郎,事關回鶻商隊,我有些疑慮想與您說明。”
陸時卿飄忽的心思一下就被抽了個乾淨,挺直了腰背,斂色吩咐道:“都下去。”
等屋內眾人走空,元賜嫻才坐在他對頭問:“陸侍郎曉得回鶻人的貨物裡頭,裝的是什麼箭鏃嗎?”
陸時卿當然知道,嘴上卻答:“陸某替聖人查案,隻負責上達實情,其餘一概不管。”
口風真緊。她隻好道:“我說說我的看法,您聽聽是否有理。這些三翼的箭鏃不是普通玩物,而是軍器。從吳興紀家到長安錦繡莊,再到這隊回鶻商人……絕非一般的小打小鬨。”
陸時卿隨口附和了聲“嗯”。
“但見此事牽涉越大,越是關係到要緊人物,我便越覺其中或有陷害的成分。”
陸時卿稍稍一滯,這下抬起眼來:“此話怎講?”
“疑點太多了。譬如西市坊門前,商隊與門吏尤其張揚的對峙。又譬如錦繡莊內,店夥計與掌櫃輕易露出的破綻。再譬如郊野平房,看似嚴密,實則漏洞百出的守備。我起始想,他們興許隻是做些不乾淨的小買賣,但當瞧見那些箭鏃,再回想當日種種,便覺奇怪了。能乾出這等‘大事’的人,怎會頻頻犯如此低下的錯誤?倒說不定是誰想借此陷害誰,才故意布置了這些,叫人發現的。”
她說到最後,悄悄觀察陸時卿的臉色,卻見他神情如常道:“陸某知道了,明日便將縣主的意思稟給聖人,請他決斷。”
又是這個拒人千裡,分毫不露的態度。元賜嫻打聽不出什麼,隻好放棄。
屋內一時靜默下來,如此無話片刻,兩人突然齊齊偏頭朝槅扇外看去,異口同聲道:“誰?”
“啪”一聲什麼物件落了地。躲在槅扇外企圖聽牆角的人慢吞吞將東西撿起,走了進來。
正是去而複返,滿臉心虛的陸霜妤。
陸時卿冷眼訓斥道:“這聽牆角的本事,是誰教給你的?”
陸霜妤鼓著嘴道:“這不是沒聽成嘛,你倆耳朵這麼靈光……”她瞅瞅元賜嫻,“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瞧外邊天陰了,晚些怕有雨,來給縣主送傘。”說著,提了提手中一柄油紙傘。
陸時卿曉得她不過尋個借口罷了,厲聲道:“還敢狡辯?你可是太久沒抄書,手癢了?”
陸霜妤一臉委屈:“阿兄何必當著外人麵凶我……也沒見你對縣主凶過一字半句的……”
她說到後來,聲兒越來越輕。元賜嫻聽見“外人”一詞尚覺不舒服,聽全了後邊這句,突然高興起來。
陸時卿的確沒這樣凶過她嘛。
她一高興,就準備替陸霜妤解個圍,大方道:“好了好了,聽牆角這事,我也常做,沒什麼大不了的。”
陸時卿飛過來一個眼刀子。
怎麼的,使完了他的仆役,還要替他管教妹妹了?
元賜嫻見他不悅,清清嗓子折個中道:“但下回不能再犯了。今日是我,若換了要緊客人,可就叫你阿兄麵上不好看了。”
陸時卿覺得這句還有理,看一眼妹妹,叱問道:“聽見沒?”
陸霜妤心情複雜地瞅瞅一唱一和的倆人,點點頭:“我知道了。”
陸時卿回府後,命曹暗給鄭濯傳了個信,講明今日之事,以免他借了他的名頭,改天卻在元家麵前穿幫。
曹暗比趙述穩重許多。陸時卿私下的門路多是由他在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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