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卿轉了個身,麵向他繼續頷首:“下官謹記張仆射教誨,來日必循張仆射之道。”
張治先腳步一停,兩撇胡須都抖了抖,回頭嗔視著他。無知小兒,不過做了個門下侍郎,便妄稱來日將循宰輔之道,還是在這紫宸殿前,好大的口氣!
陸時卿接著笑:“張仆射年事已高,還請一路慢行,小心腳下。大周與聖人可不能沒有您。”說完,一本正經揖了一禮,將人徹底氣走了。
徽寧帝宣了陸時卿進殿,見人笑問:“陸侍郎方才又與張仆射鬥嘴皮子了?”
陸時卿給他行禮,回道:“臣惶恐,何敢不敬張仆射。”
徽寧帝還想說笑,抬眼瞧見他作禮的手卻是一驚:“陸侍郎這手……?”
他還未來得及答,便有一名宦侍匆匆入殿,湊到徽寧帝耳邊小聲道:“大家,有元家消息。”
徽寧帝看了眼陸時卿,未壓聲,道:“直說便是,子澍不是外人。”
宦侍便略直起一些腰背:“大家,暗探來報,說元將軍連夜送了瀾滄縣主出城,看方向應是去姚州的。”
徽寧帝有些意外,挑眉沉聲問:“可知何故?”
宦侍答不上來:“這個,探子未說……”
陸時卿淡淡眨了兩下眼,忽然拱手上前:“陛下,臣知道。”
徽寧帝示意他講。
陸時卿一字一句從容道:“昨日,臣奉陛下之命隨瀾滄縣主在外出遊,在西市錦繡莊內偶見端倪,循蹤查去,於長安城外郊野探到一支可疑的回鶻商隊。不料縣主纏臣纏得緊,一路悄悄跟隨而至,因當時情勢所迫,臣無奈與她共進退,待脫身已是下半宿。”
“元將軍深夜不等縣主歸府,憂心之下出城找尋,待見了臣與縣主,心生誤解,大發雷霆,與臣起了口角爭執。縣主卻一味袒護臣,將他氣得不輕。臣想,元將軍之所以令她回姚州,便是因與臣不和,不願她和臣再生牽扯。”
徽寧帝聽完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一個個的,年輕氣盛!如此說來,你這傷,莫不是叫世琛這孩子弄的?”
陸時卿頷首:“正是如此,叫您見笑了。”
徽寧帝拿手虛虛點他:“朕一心想將賜嫻留在眼皮底下看著,你倒好,竟惹得世琛給人送回去了!你說說,眼下如何是好?”
他沉默許久才道:“臣知罪,聽候陛下發落。”
瞧他這不情願的模樣,哪裡像知罪了。
徽寧帝思量片刻,問宦侍:“人到哪了?”
“大家,聽說剛出城呢。”
他點點頭,跟陸時卿道:“你也是無心之過,發落便免了,戴罪立功,將縣主迎回來就是。”
宣政殿還未散朝,鄭筠便提議領她到宮裡邊四處逛逛。元賜嫻點頭應下,與她共乘一頂轎攆,見她依舊一身男兒裝,隨口問:“貴主平日愛好騎射?”
鄭筠搖頭:“算不得愛好,強身健體罷了,倒是不如縣主技藝精湛。”
“貴主過獎。”
自打鄭筠來過元府,元賜嫻便留意起了此人。她聽說這位貴主生性文氣,隻是昨年初春意外落了次水,險些歇養不過來,後得了太醫勤練筋骨的囑咐,便學起了騎射把式,如今常作兒郎扮相,與貴胄子弟們一道打馬出遊。
元賜嫻倒覺得,這些個玩鬨事,與這位貴主的氣質挺不相符的。
鄭筠莞爾道:“你不必一口一個貴主,我與你也算見了三回,如此便太顯生疏了,叫我韶和吧。”
元賜嫻偏頭看她,微有不解:哪來的三回?
鄭筠解釋:“我聽霜妤說,昨年初春,是你在漉橋救了她?”
“是這樣不錯。”
“那就是了,當日我也在場。”
元賜嫻想起來了。當日橋欄邊站了兩名娘子,她因力不能及,隻拽著了一個。原來落水的那人是鄭筠,難怪當時瞧見一群侍從下餃子似的噗通噗通往下跳。
她正作回想,又聽鄭筠講:“得虧你剛巧去到漉橋,救了霜妤……”她說到這裡一頓,見元賜嫻未接話,才笑了一下繼續道,“否則我的罪過便大了,畢竟當日,是我主動邀她一道出遊的。”
元賜嫻覺她這一串話茬拗得生硬,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也是一股濃鬱的探尋味,當下不大舒服地撇過頭去,牽了下嘴角道:“沒能順帶救了貴主,是賜嫻之過。”
鄭筠尷尬地收回目光,跟著笑了下:“何過之有?何況我也無礙。”
季夏時節,餘熱未消,日頭依舊十分毒辣。轎攆上雖懸掛了幔帳以作蔭蔽,卻到底不如屋裡涼快。
元賜嫻怕熱,根本沒心思賞景,何況這大明宮真正好看的風光都在裡邊,鄭筠卻一直與她在外圍走來繞去,她便更是無趣。倒難為這位貴主還興致頗高地指指點點。
她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等宮人回稟說聖人已下朝,連忙奔了“救星”去。鄭筠也未留她,與她話彆便由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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