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裡隻剩了倆兄妹,元鈺問:“方才躲哪了?”
元賜嫻指指後窗:“那兒。”
他失笑:“好了,你阿嫂也走了,有什麼話就說。”
她不請自坐了,先道:“阿兄莫誤會,我是猜你不願阿嫂摻和朝堂上彎彎繞繞的事,怕她多添憂思傷身,這才支走她的。”
“你與阿兄生分什麼。我都曉得。”說著過來揉了下她腦袋,“怎得,你這丫頭竟要與我談政事?”
元賜嫻沉吟一下:“是,也不是。我想問問阿兄,是否希望我嫁給六皇子。”
“阿兄上回便與你講過,皇家的門不可隨意進。至於我方才與你阿嫂說的,你也該聽見了。”
她點點頭:“阿嫂興許聽不明白,但我懂了。六皇子意欲娶我,是想你與阿爹站在他這邊,來日有需,可供他驅策。當然,這事對我元家一樣有好處。誰不想做從龍重臣,飛黃騰達?何況我嫁了六皇子,日後或許就是皇後了。”
她語出直接,叫元鈺不由一噎。
她繼續道:“阿兄就莫再瞞我了,我知這樁婚事是筆交易,也瞧得出來,你頗是讚賞看重六皇子,怕已與他有了不少私交。你興許也曾想過撮合我與六皇子,好說服阿爹支持站隊,可是?”
被當麵拆穿隱秘心事實是尷尬,元鈺苦著臉道:“賜嫻,你莫怪阿兄。”
元賜嫻知他在京的難處,怎會怪他。要怪隻怪夢境吊人胃口,沒能一次將消息吐全,否則她也不會叫元家如眼下這般,落得個賊船易上不易下的局麵。
她搖搖頭:“我不怪阿兄,隻問一句,倘使我不願嫁給六皇子,阿兄可會逼迫我?”
她心內雖仍諸多疑惑,卻篤定了不可再走夢中老路。不論前後經過如何,與鄭濯訂親,隻會叫元家與他綁在一塊。可最後登基的人又不是他。
元鈺有些訝異:“你不願嫁?你不願嫁是好事啊。阿兄本就舍不得將你牽扯進來,爭取阿爹支持有旁的法子,何至於犧牲你?”
元賜嫻相信這話。但夢裡,她也的確做了鄭濯的未婚妻。這說明,這樁婚事在某個時候切合了徽寧帝的利益。
她道:“可是阿兄,怕就怕這事由不得咱們。我瞧六皇子似乎萬事俱備,隻欠我應,或許早已得了聖人首肯。如聖人有心撮合呢?”
元鈺一噎。是了,若非過了聖人這關,鄭濯哪敢向他作出那般重諾?記起當日那位先生氣定神閒的模樣,他愈發覺得妹妹有理,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元賜嫻起身,來回踱了幾趟步:“倒也不至於毫無回轉餘地。倘使聖人主意已定,賜婚便是,何必由得六皇子過問我意思?聖人是不會與咱們元家撕破臉皮的。”想起夢中境遇,她換了個說法,“至少眼下不會。聖人便真有意叫我做他兒媳,也必然希望我是心甘情願的,這樣,他老人家還能賣元家個麵子,成人之美。”
她緊蹙的眉頭漸漸鬆了,笑道:“我不願嫁,便隻有一個法子——趁陷入被動前,先發製人。”
“怎麼個先發製人法?”
“倘使我先一步與旁人訂下親事,聖人總不好亂點鴛鴦譜了吧?”
元鈺恨恨一拍大腿:“理是這個理,可怎麼說來說去,還得將你嫁出去啊!”
元賜嫻心道嫁人有什麼的,左右早晚都得嫁,總比慘死好吧。
元鈺卻越想越急:“終身大事如何能急得來,你隨便找個人嫁哪成?莫不如這樣,你趕緊打點行裝回姚州去,這邊阿兄給你頂著,天高皇帝遠的,也逮不著你。”說罷就來推她。
“哎!”元賜嫻搡開他,“阿兄急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滇南又不真是咱們元家的!”她前世理當未來眼下這一趟,不還是被賜婚了。
“再說,所謂先發製人隻是緩兵之計,能拖一時則拖一時。咱們能訂親,也能退親不是?真要嫁了,還能和離呢!”
元鈺真服了她,退一步道:“可這匆匆忙忙的,你能與誰訂親去?不成,此事還得去信與阿爹商議才是。”
“阿兄可是忘了,這些年你寄去姚州的信,隔三差五便會被人偷拆察看?你莫不是擺明了要叫聖人曉得,咱們在謀劃什麼罷!”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急死阿兄!”
元賜嫻覷他一眼:“有什麼可急的?我心中已有良配人選,至於能不能成嘛……”她摸摸臉蛋,“阿兄,我美不美?”
元鈺給他問得一愣,張著個嘴點點頭,道:“美若天仙,美不勝收,美絕人寰。”
“那就成了。”
他傻住:“什麼成了?怎麼就成了?誰給你成了?”
元賜嫻沒答,反問:“上回在漉亭,陸侍郎給了你一塊玉玦,你擱哪去了?”
元鈺險些跟不上她這脫韁野馬一般的思路:“當然是丟了啊!我個大男人,要他的玉玦做什麼,咱們小黑也不稀罕啊!”
元賜嫻恨鐵不成鋼般歎口氣:“倘使我沒記錯,那似乎是塊青白的軟玉?”見他顯然已忘得一乾二淨,她便不與他廢話了,“得了,我自己想法子吧。”
元鈺點點頭目送她走,完了才後知後覺想到——等等,元賜嫻所謂的良配,難道是陸時卿?
這茬也就翻篇了。她沒大在意,一心念著正事,吩咐了揀枝去外頭打探京中情勢,一麵關切府上動靜。
幾日下來,她覺得家裡邊不大對頭。
她與兄長分離多年,雖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卻到底不能憑紙上寥寥數言,清楚他的境況。印象裡,兄長自幼不喜做功課,練把式,對政事漠不關心,更無意爭名。但這些天,她卻發現府上幾個下人行事古怪,似乎常與他在書房談事,且一談就是大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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