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下去,恐怕亂成糟糟一團的就是他了!溫書?不,若不弄清她的心思,他哪兒還溫得下去?提起沉甸甸的竹籃,陸宴初迎著暮色,穿竹林,過泖河,將至她家時,好巧不巧,撞上了從田埂小道走來的孫大娘。麵色乍變,陸宴初想退避已是來不及,二人打了個照麵,神情各自精彩。
“孫大娘。”滿臉窘迫,陸宴初垂眉打招呼。
“嗯。”扯了下嘴角,孫大娘笑不出來,她上下打量麵前的男子,本想忍過去,卻實在忍不過去,“陸秀才,你飽讀詩書,應該知道分寸。你學識好,大家都敬重你。咱們這兒雖然是鄉下小村子,民風淳樸開闊,談婚論嫁處對象比大地方自由,但也不是不把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放在眼底呀!你與豆苗兒既無聘書二無名頭,總是這般見麵,教外人知道,怎麼說得過去?”
百口莫辯,陸宴初知她句句在理,可不知怎的,事情發展到這步,他也不懂為什麼。明明最初他是要避諱她的,怎麼突然他就迫切地找她來了?
這真是比時政難題都不易解開的困惑!
“我與她……”
“得。”孫大娘忙擺手,“千萬彆拿兄妹那套來忽悠大娘了,你過來送東西給她?那快去吧,再不抓緊時間,天可就要大黑了!”
看懂孫大娘眸中的警告與暗示,陸宴初拱手,額上都沁出一層薄薄細汗;“晚輩去去就回。”語罷,匆匆上了斜坡。
搖頭,孫大娘歎氣,她慢慢回家,想起陸宴初方才那副模樣,又好笑。什麼情竇初開,什麼情難自禁,什麼義無反顧轟轟烈烈,年輕時的愛情可真美好啊,連羞澀都是甜的……
終於鬆了口氣,陸宴初快步走到她家,站在院外,不等他喚她名字,大黃已經率先吠出了聲。
“咋了?”豆苗兒走出屋,視線從大黃挪到陸宴初身上,一怔,回神,她很快換上一副燦爛笑臉,熱情地迎上去,“陸家哥哥,你按照前兩天把空籃子放在外麵就好了,乾嘛要給我親自送來?”
幾日不見,陸宴初被她笑臉略微晃了眼,彆過頭,他輕咳一聲,儘量平靜道:“我今日來,就是要問你個明白。”
“問吧!”打開柵欄門,豆苗兒雙手搭在並攏的花苞綠葉上,雙眼瞅著他,睫毛眨啊眨。
陸宴初不看她,努力沉澱思緒,須臾,沉聲道:“你連著數日為我煮藥送餐,若是因那晚的事情想要報答我,大可不必。”頓了頓,又自嘲道,“至於親哥哥,這說辭不過是應付當時的突發狀況。你更加不必當真,要是因這些瑣事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我會過意不去。”
“什麼終身大事?”豆苗兒震驚,她給他送幾頓飯都攸關她終身大事了呀?她怎麼不知道?
她腳步聲“噠噠”,停頓下來時,屋內旋即亮起橘光。
陸宴初這才抬頭,借渾濁的光線打量整潔寬敞的小院,然後擰乾衣袍裡的水漬。
顧不上收拾自己,豆苗兒一進門就翻找出乾毛巾,又手腳麻利地開始生火盆,蹲著用嘴呼呼吹旺火勢,她招呼院子裡的陸宴初:“你快進來呀!”
應聲,陸宴初慢慢進正屋。右腳方踩入門檻,卻猛地收了回去,他倉惶背過身,蹙眉盯著天空那彎白月亮,語氣透著逼問:“你怎麼還沒換衣裳?”
“啊……我……”豆苗兒盯著他背影,委屈嘟嚷,“我這不是怕你凍壞了麼?”
陸宴初麵頰發燙,他不明白她說話怎麼就那麼口無遮攔,好像總是在……
兩人說話的空檔,大黃已經機靈地蹲下來開始烤毛了,不知躲哪的黑妹咬著根雞腿跑出來,將雞腿丟在豆苗兒腳邊,它仰頭“喵喵”叫著,似在邀功。
“瞧你傻的!”豆苗兒望著它無奈地搖頭歎氣。
“你先去換衣裳。”語氣平和了些,陸宴初忍不住的再度催促。
“好。”豆苗兒想他定是關心她,便笑彎了眼睛,“陸家哥哥,乾毛巾放在桌上,你過來擦擦,再烤火暖暖身子先。”
“嗯。”陸宴初隻答應,卻不動身。
鬱悶地扭頭進內屋,豆苗兒心想,他們方才也算生死與共了一回,陸宴初咋就那麼扭扭捏捏呢?是不是讀書人都特彆矯情?
換下濕淋淋衣服,豆苗兒找了身男式睡衣給陸宴初。這是她用以前剩下的布料給大爺爺做的,剛完工,沒來得及送過去,不料此時派上了用場。
兩人坐在火盆遠處,大黃與黑妹各占一席,趴在地上睡得很舒坦。
“謝謝啊!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我……”豆苗兒彎腰給大黃順毛,靦腆地望向他側臉,搖曳的火光在他臉上打下一片暖色,但——
話語一頓,豆苗兒皺眉,她小臉緊張,擔憂不已的問:“陸家哥哥,你是不是熱?還是不舒服,臉好紅啊!”
“不熱,也沒有不適。”陸宴初否認,他側了側身子,避開她投來的視線,乾巴巴補充,又像是解釋,“是有點熱,但不礙事。”
“那就好。”他臉紅成那般,就說不可能不熱的,咋還不好意思承認呢!豆苗兒立即殷勤地起身倒了杯涼茶,雙手遞給他,甜甜道,“陸家哥哥,給你降降火。”
借咳嗽掩飾尷尬,陸宴初渾身僵硬地接過來,繃著身子一動不動,眼觀鼻鼻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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