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在原地,陸宴初手足無措,他張了張嘴,數次翕合,一字難吐。她眼淚太多,無聲抽噎,隻有瘦弱的雙肩微微顫動。
一時陸宴初也不知,她是因房子塌陷了心裡難受,還是怨他半月前撇下她不告而彆……
“對不起。”袖下右手捏成拳又鬆開,陸宴初難以控製,好像他的手開始不聽使喚,總想去做些什麼。
所有情緒來得急走得也快,豆苗兒雙眼通紅,她抬袖擦拭,沙啞著嗓子問:“考完了?一路順利麼?”
“嗯。”撞上她被淚水洗過的清澈眼眸,心驀地漏跳了一拍,他喜歡她軟軟的腔調,鼻尖哭得通紅一片,還是最先問他好不好順不順利。攥緊的右手緩緩鬆開,陸宴初想離她更近一步,或許暫時拋卻理智,未嘗不可。
“哦!”埋低了頭,豆苗兒壓低傘,借此擋住臉,雖然糗已經出了,但亡羊補牢,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可越想她方才哭得狼狽的樣子,豆苗兒越是無地自容。她好多年沒這般哭鼻子了,羞得渾身不自在,她倏地轉身,提起被雨浸濕的裙擺,嗡聲道,“風太大,屋裡說去。”
她身影逃也似的飛快跑遠……
伸出去的右手在半空僵住,風吹著有點涼,陸宴初默默地、默默地收了回來。
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成,他卻像是發燒了,一直燙到了心底。
收傘,垂首進屋,陸宴初在她招呼下落座。
給他倒了杯熱茶,豆苗兒埋頭遞過去,等他接了,便扭捏地坐遠了些。
兩人各懷心思,都窘迫得很。
“這樹……”借飲茶遮掩尷尬,陸宴初輕聲道,“外麵飄著雨,憑我一人之力很難把它解決。”又解釋,“砍不是問題,卻怕一時控製不住樹倒下的方向。”
“嗯,我原也這般考慮。”雙手揉搓著袖子,豆苗兒悄悄朝他瞟去,卻不料他正望著她。飛快挪開目光,豆苗兒暗暗喊糟,她為何要避開?可當時不等思考清楚她就下意識偏了頭,為什麼?來不及審視自己,豆苗兒忙開口轉移話題,“那、那外麵下雨,總不好去請鄉鄰來幫忙的。”
“是這個理,而且必要工具,繩索你準備了沒有?”
“還沒。”
“看來今日是沒法將它給伐了。”陸宴初放下茶杯,眸中浸著憂慮,“夜裡可能風雨更大,你住在這兒有風險。”
但她也沒彆的地方可去。
豆苗兒無奈苦笑:“應該沒事,朝這邊生長的油桐樹樹枝都斷的差不多了。”
“難保樹身不會從中折斷,這裡比它細弱的樹很多,偏它突然抗不過風雨,可能是內部出現了問題。”
唔,他的推斷倒是很在理,豆苗兒糾結,這麼冷的天兒,難道她要在屋外搭個棚嗎?
“不如去小木屋住上一兩日。”陸宴初輕咳一聲,目光正視前方,鎮定道,“明天天氣晴了,我們就來砍樹,天不晴,就等它晴。小木屋雖是喬獵戶所有,但我過來居住時付了一年租金,你不必介懷或不好意思。”
“好嗎?我……”
陸宴初側眸看她:“哪裡不好?”
“孤男寡女,誤你姻緣不好。”用他曾經在她麵前說了數次的話回過去,豆苗兒微微彎唇。
嘴角上揚,陸宴初忍住笑意:“既要禮尚往來,自然是要禮尚往來的好,上次我在你閨房昏睡一夜,你如今去我那暫住,再是合理不過。”
“好。”孫大娘隻盯著陸宴初瞧,偏厚的兩片嘴唇翕合,一雙眼睛仍沒從呆滯中醒神,下意識應和著,“好,好,好……”
“孫大娘,晚輩陸宴初。”陸宴初放下碗筷,起身朝孫大娘作了個揖。
在最初的震驚訝異過後,他窘迫也好赧然也罷,總不能一聲不吭袖手旁觀。
陸宴初一套動作謙謙有禮,端的是鎮定自若,但細心瞧,很容易發覺他耳後根通紅一片,那片紅暈甚至一直蔓延進衣襟包裹住的脖頸裡。
“哦,曉得,我曉得你是誰。”孫大娘支支吾吾,她瞅了眼跟著站起來的豆苗兒,心情複雜。
怎麼說呢!孫年安是她外侄,她把豆苗兒當半個閨女看,自然希望兩人能有個結果,況且這也算門當戶對的喜事。
可不得不承認,與麵前這位一表人才有學有識的陸宴初相比,她那侄兒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此時望著麵前兩人,果真男才女貌一對璧人,般配,般配得很。
哎,沒戲了沒戲了!
孫大娘一肚子納悶和牢騷,以及擔憂。
豆苗兒瞞著她,她心底不舒坦,有些酸溜溜的。再者二人偷偷摸摸在家幽會,到底不太敞亮。還有……孫大娘終究是關心豆苗兒的,她姥爺姥姥走了,身邊都沒個把關的人,陸宴初家裡那檔子事可不簡單,若最終他要去京城投奔他爹,那她呢?
“大娘,您吃飯了麼?”尋不著話說,豆苗兒幾根手指攪在一起,朝旁邊陸宴初暗暗遞去一個眼神。他好歹是個讀書人,腦袋靈光思維活躍,快給找個理由解釋解釋啊!
陸宴初薄唇緊抿,匆匆睨她一記。男女授受不親,從遇見她起,他已做了不少讀書人不該做的荒唐事,如何還有臉再強行隱瞞?關鍵怎麼隱瞞?他是真睡了她閨房,真吃了她做的可口飯菜,也真被孫大娘抓了個現成。單就最後一條,便跳進泖河都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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