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中的華爾茲。
在風暴中跳舞,還要帶著另一台機甲,哪能不濕腳。所以這台機甲也時常在風暴中被砸的火花噴濺。甚至被一輛巨型巴士殘骸高速正中前胸,頓時就被擊倒在地,前胸大麵積凹陷。一度讓人認為其中的機師已經命喪黃泉。
誰知道它搖擺了一下,又繼續站起來帶著紅9機甲逃亡。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台醜陋機甲不光長得歪瓜裂棗。它的駕駛艙,居然也他媽是歪的!
接下來,人們漸漸發現,這台機甲,並非敗絮其外金玉其中。並非比它所挾持的帝國第四代機甲先進,而是得益於,這台機甲對這片地形的了解!該臥倒的時候,一點不含糊,遇到掩體之時,機甲總是能最適當的尋找到見縫插針的時機。其對地形的熟悉和對時機的把握,可以說是決定這台機甲帶著另一台機甲還能在風暴裡支持這麼長時間的原因。
而每每無法避開金屬亂流的時候,這台機甲總是能夠在最危急的關頭,避開對他最致命的傷害。
直到記錄儀中斷。最後的畫麵是承載記錄儀的機甲也遭受重創,猛然墜地,然後那台破爛醜陋機甲帶著紅9一路穿行,雖然已經斷胳膊殘腿,但仍然是跑得那叫一個飛快!一騎絕塵而去。
燈光重新亮了氣來。
房間裡久久沒能發出聲音。
公爵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抑製住從剛才起就沒法平息的心情,環顧在場的眾人,道,“你們怎麼看?”
“****運……太好了!”
一位胸前勳章牆壯觀的老者沉默後開口,“我無意於評判此人的機甲水平,因為其中一些技巧在我看來甚至過於生澀。有些錯誤可能連學院的新手都不可能犯。然而我不得不說,相對於這輛……令人印象深刻的機甲,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可以說是罕見的,看到它醜陋的結構了嗎……請原諒我用‘結構’這個詞而不是‘設計’,這些結構完全不符合流體力學,然而他卻能在風暴裡穿梭突進,除了他對地形的熟練掌握之外……還有一件事讓人印象深刻,那就是,上帝對他的眷顧程度!”
“若不是這醜陋蠢家夥那些可有可無的裝配,以及那歪瓜裂棗的駕駛艙,這台機甲早就已經報廢了,裡麵的人早就魂歸天堂,”隨後說話的人聲音沉穩,但帶著幾分嘲弄的附和,“這純粹就是一場鬨劇,我反對花費人力物力去調查此人的來曆和去向!儘管我們需要對營救出紅9機甲的人給予感謝和報答,但這也需要對方自願,若對方就這麼憑空消失,那意味著他放棄了懸賞!”
會場一時哄然。與其說是人們對視頻的觸目驚心,更多的是感歎那台機甲猶如一隻泥塘癩蛤蟆般好死賴活拚命掙紮求存的爛命。
而那個破爛機甲的機師並不知道,勾起了房間裡這些大人物的興趣哪怕是這麼一番調笑,意味著什麼。
對帝國裡那些拚命向上攀爬的官員來說,那是某種命運轉折的契機。對財團商人而言,興許意味著取之不竭用之不儘的權勢和財富。而對一個駕駛破爛機甲的普通人來說,那或許就代表著曆經祖宗三代人也無法碰到的機遇,或者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重歸安寧的生活。
當然,這一切卻因為那名機師信息的缺失而曇花一現。
“無論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出奇之處,從記錄儀上看,唯一的一點不會改變,那就是他在躲避這風暴的過程中,展現出來對海州十二號當地地形的熟悉程度,利用地形屢次躲避潮峰,這就絕對不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機師可以辦到的。所以,他應該是那顆垃圾星的本地人。”一位情報專員將最後的結論置於案幾之上,“但是過去一個月,我們始終沒有尋找到那台破爛的機甲,更無從尋找到裡麵機師的任何信息。”
公爵夫人點點頭,起身。身邊的安全顧問立即隨同。塵埃落定,她要的隻是結果。
來到門口,她對房間裡的人們輕鞠了一躬,“後續的調查情況,以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辛苦諸位了。”
群體起立,目送這位大公夫人離開。而後眾人陸續散去。
隻有一個麵容酷厲,身著將領製服的中年男子依舊坐在原處,晶屏上還殘留著那份記錄最後定格的畫麵。
房間裡還有幾個人沒有離去,他們沒有離開,是因為看到那個中年男子尚在原坐思索。他前襟的那枚“金葉紫羅蘭”帝國戰鬥英雄勳章,令人望而生畏,帝國如今有此殊榮者,不過5人而已。所以他的沉默自然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力量。
那個中年男子五指抵對,神態麵容都深藏在他高高隆起的陰鉤鼻脊之下,半晌後,已經空蕩無比的房間裡,傳來他低沉而帶著奇異魅力的聲音。
“這不是一個巧合。”
留下的人麵麵相覷。
因為他們明白,如果晶屏上記錄的一切不是一個巧合,那又意味著什麼?那是一個怎樣驚人的結論。
“找到他!”
帝國戰鬥英雄田印椎的這句話永遠不會寫入官方正常的會議記錄之中。
然而這句話的指令發出後不久。
璀璨的廣袤星河,一隻搭載精良人員,由帝國先進鷂式太空偵察機組成的彆動隊,拖著漂亮的火尾,朝著宇宙間那枚灰色的垃圾星……
奔赴而去!
*************
大鷹帝國首都星。
公爵府。
這座現代複古式的建築正對著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草坪,連著帝國湛藍的晴空。
三樓的一處落地窗前,站了一位女孩。
女孩身著一套簡單修身的v領連絨居家服,露在外的肌膚欺霜賽雪,就是帝國裡那個被封為宅男女神最近紅透半邊天的電視台女主播,見到她無論身材還是樣貌都會先生出三分嫉妒。
她的美麗渾然天成,不含半點雜質。
背後叩門的聲音響起。
開門進來的是公爵府西裝革履的管家。
見到女孩站在曠大落地窗的旁邊,眼神深邃,管家從心底歎了一口氣。再如何樂觀開朗的孩子,想必見證了那地獄般可怕的一幕,隻怕也會意誌消沉一段時間吧……
“諾蘭小姐。你的那台紅9機甲,已經拿到了納恩公司修理,他們說按照損毀的嚴重程度,最遲也要三個月時間才能完全修複。這台機甲救過你的命,即便日後不能使用了,也可以放在府中倉庫,作為永久的收藏和紀念……”
“……我明白了。”女孩輕輕點頭,聲音猶如靜水流螢。
管家欲言又止,但終於道,“……雖然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我還是應該說一句,小姐,每個人都會經曆一些可怕的事請,但那些可怕的事情,最終都應該轉化成成長的動力,而不是陰影,我希望您很快走出這些陰影,這隻是一個必經的階段。”
女孩看向陽光明媚的窗外,美麗的麵容在玻璃的倒影下若隱若現,“……他們都死了。”
“……”
“我們是一樣的機甲。但是卻並不一樣。我那台紅9是多少代機甲,十三,還是十四?如果我當時乘坐的和他們是同一種性能的機甲,也許現在,我也會死。”
張管事發現自己無法麵對女孩那雙清瞳,低頭道,“這是不一樣的,我們必須優先保證小姐你的安全。無論在任何時候。”
“因為我的身份嗎。”
“因為我的身份高人一等,所以我出生的一切,得到的保護和資源比起其它人來說浩若淵海。所以在相同情況的時候,他們都死了,而我卻還能活著。所以我一定就比他們的生命更高貴?”
張管事搖了搖頭,“那些機師們的死去並不代表著小姐的生命比他們更高貴,我們並沒有拋棄他們,這也不是你的錯。是災難造成了這樣的後果。他們死去是因為災難,而小姐之所以沒有死去,是因為當時有人救了你的命。否則無論小姐駕駛的是不是更先進的機甲,在那種情況下,墜毀率也是相當高的。所以,請彆胡思亂想了,在您的家人,甚至在我們的眼睛裡,小姐的性命,確實是比任何人都要珍貴的。”
“……過去一個月的調查裡,還是沒能搜尋到那架機甲和機師的蹤跡。所以今天情報部門來人,他們知道小姐不願意見他們,所以委托我代為詢問一下,小姐是否還記得更多的線索,比如當時那個機師的性彆,年齡,甚至樣貌,或者其他什麼特征……否則,調查部那些人就真要和這條線失之交臂了。”
張管事分明的看到,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女孩的雙眸裡的色彩,明亮了許多。
“你說沒有搜尋到蹤跡,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和他那台機甲,在那顆垃圾星,像是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就那樣憑空消失了。”
“這一個月裡,我們除了尋找到那天夜裡的一些蛛絲馬跡之外,便再沒有了頭緒。”
女子突然沉默了下去。
張管事像是感覺到了她的些微失望,輕輕點頭,帶門離去。
門關上。
她望著落地窗外首都星的晴空和公爵府草坪,玻璃窗的倒影映出她的雙瞳,仿佛照出了穿越風暴的那幕。
繁星籠罩的夜色之下,那架醜陋的機甲已經半身殘破,冒著電花,站立在她同樣損毀嚴重的機甲麵前。但就是這樣一台醜陋殘缺破爛無比的機甲,剛剛硬拖著她穿越了風暴,在不可能中生存了下來。
但隨即她就生出深深的警惕,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明白這台明顯不是帝國有正統出身的機甲,這樣的身手敏捷,那些破爛的外觀很可能正是因為要掩人耳目,而這樣從風暴中搶走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她不相信這時恰好會有一台這樣的機甲在附近見義勇為。所以這可能是一場針對劫持他們諾曼家族中人,懷帶著有著不可告人目的的一次精妙行動。
所以在駕駛艙中的她輕咬貝齒,妙曼弧度的身材緊靠著無比熨貼的座椅,雙手交叉護在緊身衣勾勒出峰挺傲嬌的胸前,就在她拚命戒備打算如果駕駛艙被這台猥瑣機甲扒開,對方見色心起,自己咬舌自儘也不被歹人得逞玷汙威脅家族類似如此想東想西之時。
那台破破爛爛的機甲再度動了起來,並沒有借故挾持做出非人舉動。而是如同它來的時候那樣,邁步轉身走向無邊的黑夜之中。
夜色下機甲離去顯露出來的輪廓,倒映在她深棕的瞳裡,就像是一座雕塑。
這一個月裡,她時常因此恍惚失神,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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