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讓無數秦人記憶猶新的「一日戰役」中,魏公子潤率領強大的魏軍,在短短一日之間覆滅了秦國二十萬軍隊,令秦國的「東進」戰略,首次遭到挫敗。
從當日這場戰爭至今,秦國被魏國擋在東進路線上已長達十七年。
在此期間,秦國曾再次與魏國爭鋒,在「五方伐魏戰役」中毅然出兵,結果卻被魏公子潤千裡奔襲打到了王都鹹陽城下。
此後,秦國亦曾與魏國締結盟約,並讓秦王囘最疼愛的女兒嬴瓔嫁給魏公子潤——也就是如今的魏王趙潤。
總而言之,秦國等候了足足十七年,才等來魏國變得虛弱的這一刻。
卻沒想到,隻因錯信了嬴瓔,導致這千載萬逢的良機從指縫間溜走。
彆看秦王囘方才並未對女兒嬴瓔發作,但這並不代表他心中不氣惱,事實上,他恨不得提刀將那個徹底拐走她女兒的女婿給殺了——雖然他其實很欣賞那位女婿。
『打?還是不打?』
秦王囘猶豫不決。
理智告訴他,似眼下這等境況,最佳的策略應該是向魏國示好,挽回此前與女婿的裂痕,借出兵相助魏國的名義,儘可能地掠奪既得利益,畢竟說已被魏國所攻占的韓國的土地,亦或是齊國、魯國、楚國等等。
但是這樣一來,最根本的問題仍舊未能解決,即魏國並未像預期的那樣被削弱,它依然強盛,且依然仿佛大山一般阻擋在他秦國的東進路線上。
而由此,又牽出了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就像大庶長趙冉所說的,當他日中原諸國皆無法阻擋魏國的強盛時,他秦國將何去何從?
雖說秦魏兩國間有聯姻之親,但倘若魏國果真順勢吞並了韓、齊、魯、楚、越等中原諸國,介時的魏國,是否會對他秦國造成威脅呢?
就算這一代的君主趙潤顧念著兩國的情誼,那麼,下一代的魏國君主呢?下下一代的魏國君主呢?
更何況,在國家利益麵前,秦王囘亦不保證他女婿趙潤會顧念兩國的情誼——頂多顧念一下趙嬴兩族彼此的情誼罷了。
『必須使魏國得到削弱!』
當晚,在苦苦思索了數個時辰後,秦王囘終於做出了決定:迫於魏國他日強盛到使他秦國倍感壓力的可能性,必須在此刻打斷魏國的勢頭。
次日清晨,秦王囘召來大庶長趙冉,吩咐後者道:“你即刻叫嬴華、贏镹設法停止與西羌的戰爭,率軍前往河套,再命公孫起,率軍趕赴河西……”
聽聞此言,大庶長趙冉麵色微變,驚詫問道:“大王的意思是,對魏國用兵?”
秦王囘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見此,大庶長趙冉的麵色亦是變得更為嚴肅,他凝聲問道:“不知以什麼名義呢?”
所謂出兵要講究師出有名,更何況秦魏兩國還是盟國,若秦國貿然對魏國不宣而戰,勢必會遭到世人的指責與聲討,這對秦國的聲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而尷尬的是,目前秦國並沒有魏國的把柄或口實。
聽了趙冉的話,秦王囘沉聲說道:“以「魏國不義」的名義拿下河西、河套……至於具體的罪名,日後再說!”
“……”
大庶長趙冉張了張嘴,一時間竟說不出來話。
先用兵,再想具體的罪名?
見趙冉似乎麵露猶豫之色,秦王囘沉聲說道:“此戰,關乎魏國的國運,事實上亦關乎我大秦的國運,若此戰能擊敗魏國,我大秦自有辦法令魏國承認‘不義’,反之,則我大秦日後必定被魏國所製。”
聽聞此言,大庶長趙冉心中一震,連忙點頭。
就在這時,殿外走入一名內侍,躬身稟報道:“大王,公主求見。”
“請她進來。”
秦王囘一邊吩咐那名內侍,一邊叮囑趙冉道:“寡人穩住少君,卿可速速前去籌備,切記,勿要使魏國提前得知。”
“是!”趙冉躬身而退。
片刻後,嬴瓔果然在那名內侍的帶領下,來到了殿內。
“都退下。”
示意殿內的所有內侍都退出了殿外,秦王囘目視著嬴瓔,不悅地說道:“你這不孝之女,還來做什麼?昨日將寡人氣地還不夠麼?”
他故意裝出不悅的樣子——其實倒也無需假裝,事實上他此刻心中仍在生嬴瓔的氣,隻是不忍嗬斥責罵而已,充其量也就是抱怨幾句、發發牢騷。
“趙冉大人還未來麼?”
嬴瓔瞧了瞧殿內,見殿內此時已無外人,便好言哄道:“父王,昨日是女兒的不是,女兒在此向您告罪。女兒隻是不忍此生最愛的兩個男人彼此仇視而已……”
“哼!”秦王囘不悅地哼了哼。
他此時豈還會看不出,在女兒的心中,他這位父親明顯不如其夫婿趙潤。
說實話,這讓秦王囘很不是滋味。
“父王,反正事已至此,父王何不順應大勢呢?”
“順應大勢?難道你要寡人像韓國新繼位的庸主那般,對魏國俯首稱臣不成?”
“父王您說得哪裡話,女兒的夫婿,亦是您的女婿……您此前不是還很欣賞他的麼?”
“那隻是此前!”
“父王——”
“……”看了一眼女兒,秦王囘長歎一口氣,故意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虧寡人此前對你諸般疼愛……罷了罷了,此前的種種商談,就此撤銷吧。”
聽到這話,嬴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父王的意思是?”
隻見秦王囘歎了口氣,說道:“寡人老了,不複當年氣盛,既然魏國已勝券在握,寡人也隻能……”說到這裡,他瞪了一眼嬴瓔,沒好氣地說道:“拜你這不孝女所賜,寡人如今還得想想如何向寡人那女婿示好……”
“父王……”聽到這話,嬴瓔難免也有些尷尬。
此時,秦王囘擺擺手說道:“罷了,不說這個了,你在鹹陽多住些日子,多陪陪你母後吧,你這些年在魏國,你母後對你怪想念的……”
見秦王囘似乎默認了此事,嬴瓔感到意外的驚喜,在與前者聊了一陣後,便歡喜地前往王宮,陪伴她母後去了。
她並沒有注意到,目送著她離去背影的秦王囘,臉上的笑容卻逐漸收了起來。
數日後,就當嬴瓔在鹹陽宮陪伴她母後時,秦王囘的王令陸續送遞了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以及武信侯公孫起與長信侯王戩等秦國諸將手中。
十一月中旬,武信侯公孫起從雁門郡的「偏關」一帶撤兵,南下往河套而去。
而此時,韓國的雁門守李睦,則一直派人盯著公孫起的大軍,待得知公孫起率軍從偏關一帶撤離,似乎是徑直往河套而去,他心中大喜。
在他看來,此時公孫起麾下的秦軍直奔河套而去,多半是奪取魏國的河套地區,這意味著秦國或將對魏國開戰——這跟他的離間毫無關係,隻是秦國深知不可坐視魏國繼續坐大而已。
“來人,速速打探西河境內王戩軍的動靜!”
“是!”
當日,李睦立刻派人偵查駐軍於西河的秦將王戩,看看這位秦國猛將,又有什麼樣的舉動。
數日後,李睦收到消息,得知王戩正在西河收攏麾下的兵馬,且籌備糧草之事,他心下越發欣喜。
當得知薊城淪陷的消息後,李睦恨不得立刻提兵殺回薊城,匡複國家。
但他知道,單憑他此刻麾下的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解救已被魏國控製的國家。
他必須借助另外一股強大的力量,也就是秦國。
在他看來,倘若秦軍能對魏國的河西、河東兩地造成足夠大的威脅,那麼,多半就能迫使魏將趙宣麾下的北一軍,從太原郡撤兵,回援河西、河東,此時,他才有機會收複太原郡。
『先順勢收複太原,此後可借秦國之勢,或攻取上黨、或收複邯鄲、代郡,我大韓境內的魏國軍隊,此時應該大多已揮軍伐齊,我收攏雁門、太原、代郡三地之兵,或可直取薊城,匡複國家……』
李睦暗暗想道。
此時他唯一顧慮的,便隻有韓王然與釐侯韓武一同冊立的,新君韓佶的下落。
王室正統出身的韓佶,那才是他甘願效忠的君主,而並非是韓異那個被魏人扶持起來的傀儡。
世人皆以為韓國已然覆亡,但或許,這個國家仍存有一線生機。
因為這個國家,還有李睦這位對國家、對王室忠心耿耿的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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