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徐太守和董縣令太膽小,是目前的情況似乎不太妙,以永城碼頭為圓心的方圓十裡之內,至今還沒有發現大股亂賊集結的跡象,董由安插進亂賊隊伍的兩個內線,也是至今都沒有半點消息送來,這些跡象對於目的是引蛇出洞的徐敏廉等人而言,無疑不是一個什麼好消息。
對於這些情況,陳應良繼續穩如泰山,因為陳應良很清楚,田家兄弟當初能夠集結大隊人馬偷襲漕糧得手,永城官軍事前卻一無所知,已經足以證明了田家兄弟的隊伍已經具備了一些化整為零的行軍伏擊能力,還有掌握了一些反偵察技巧,同時陳應良也根本不相信永城的什麼鄰長、裡長和黨長這些地方小吏——有隋煬帝這樣愛折騰的好皇帝在朝,這些地方小吏彆說是通風報信報告賊蹤了,能不帶著治下百姓跟著亂賊跑就不錯了。所以儘管至今沒有發現賊蹤,陳應良仍然不以為奇,仍然堅信自己的引蛇出洞計劃一定能成功。
當然,表麵上穩坐釣魚台那是裝的,陳應良心裡說不擔心那也是假的,因為錯過了這個機會,陳應良再想把三大賊頭擒賊先擒王那就是千難萬難了,但是再擔心也沒辦法,到了未時過後,陳應良也隻能是暗暗祈禱著蒼天保佑,領著裴翠雲、長孫無忌和馬三寶等人出城,到運河碼頭上去迎侯所謂的太府運寶船隊,順便親眼看看自己的計劃能否成功。徐敏廉和董由等人按陳應良的要求暫時繼續留在城內,裝出要等收到消息後再出城迎侯的模樣,借以迷惑敵人可能派來監視的眼線。
順便說一句,為了說服裴翠雲再次穿著女裝陪自己到碼頭上迎接報**,陳應良可是費了不少口舌方才得逞,結果裴翠雲還是無比任性的穿了一身比較中性的塞外獵裝,並且說什麼都不肯再更換,陳應良無奈,考慮到裴翠雲這次說不定也得冒一些險,又看到塞外勁裝將裴翠雲的姣好身材襯托得更加青春動人,也就隻好隨她去了。
領著裴翠雲到得永城碼頭時,碼頭上果然還是人頭熙熙,並未全麵戒嚴,同時僅有兩個木製碼頭上也停泊著四條正在卸貨的民船,還有好幾條民船歇了帆停在河道裡,等待碼頭上貨船卸完貨再靠岸。見此情景,陳應良當然是大發京城小吏的大脾氣,先是跑到了河捐台上對著收稅小吏大聲咆哮,然後又象跳梁小醜一樣的跑到了負責碼頭安全的李材和張淮深麵前上躥下跳,要求李材和張淮深馬上趕走所有貨船,騰出碼頭以便太府船隊抵達後停靠。
事前得到過通知,李材和張淮深當然不買陳應良這個京城小吏的帳,借口太府船隊還沒抵達,當眾與陳應良大起口角,陳應良倒是裝模作樣的威喝咆哮,不曾想惹惱了事前並不知情的小辣椒裴翠雲,見李材和張淮深竟敢言語頂撞自己的心上人,裴翠雲竟然直接拔出刀子還差點把李材砍了,幸得陳應良及時把小辣椒拉住,這才沒有節外生枝把事情鬨大,然後陳應良把裴翠雲拉到一邊,又假惺惺的派下人進城向徐敏廉告狀,還揚言等太府船隊來了就讓李材等人好看。
小辣椒差點節外生枝惹出來的事端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吸引了幾乎全碼頭的注意,也肯定引起了亂賊隊伍在碼頭上的眼線注意,這點讓陳應良難免有些暗暗竊喜,同時去和田匪隊伍聯係的李義也不聲不響的回到了碼頭上,用眼色告訴陳應良事已辦妥,陳應良心中更是大定,便也耐心的在碼頭旁的河捐台旁等候了起來。
正巧碰上永城的兩個大商家到貨,碼頭上的力棒纖夫極多,搬運貨物來往不絕,顯得非常的熱鬨繁忙,天色也已不早,吆喝催工的呼喊聲也不斷的此起彼伏。在這樣的環境中,又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陳應良當然是如坐針氈,心急如焚,但表麵上還得裝得若無其事的模樣,時不時還得去催促李材和張淮深等人騰出碼頭,心理壓力無比巨大,可是又連一個可以傾吐的對象都沒有,隻能是暗暗祈禱著一切順利。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慢過去,終於,酉時終於就要到了,城門即將關閉,碼頭上的人流漸少,徐敏廉和謝維平等人也終於領著大群官差衙役來到了碼頭上,裝成收到消息太府船隊即將抵達的模樣。陳應良則趕緊迎上前去,繼續裝模作樣的指著碼頭上仍然停靠著的四條貨船抱怨叫嚷,要求徐敏廉等人儘快下令騰出碼頭,徐敏廉連連點頭,隨口下令,又低聲說道:“陳讚治,怎麼亂賊的隊伍還沒出現?是不是走漏風聲了?”
“彆急,會有動靜的。”陳應良低聲安慰,又低聲囑咐道:“徐太守,一會你先讓衙役官差保護你和謝宮監的安全,等大局定了,就馬上救火,今天碼頭上貨多,彆真把這些貨都燒了,那老百姓的損失就大了。”徐敏廉低聲答應,內心卻繼續七上八下,仍然覺得希望不大。
又過了片刻,天色逐漸轉暗時,四條高大沉重的官船終於出現在了通濟渠的上遊,陳應良很是誇張的大聲歡呼,說太府的船隊終於到了,然後又對李材和張淮深等人大聲咆哮,要求他們儘快趕走碼頭上至今沒有卸完貨的破爛民船,讓太府的船先靠岸先卸貨。
在徐敏廉的親自下令下,李材和張淮深的隊伍終於動了起來,一邊去催促民船儘快離開,一邊準備火把和火盆等照明之物,然後徐敏廉又向陳應良問起是否按原計劃動手,陳應良觀察了一通運河周邊的情況,見暮色下的運河周邊仍然靜悄悄的毫無動靜,一度也有些擔心和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按原計劃動手,四條官船靠上岸後,就馬上點火為號”
徐敏廉咬著牙齒派人去傳令了,陳應良的心臟也提到了嗓子眼——因為這計劃一旦失敗,不僅前功儘棄,還注定會造成碼頭損失,對陳應良的顯赫聲名與官聲民望也會造成巨大傷害。但是事情到了這步,陳應良也是無路可退了。
永城的緯度頗高,又是初冬天色黑得更快,轉眼就已經難以看清裡許外的情況,越來越昏黑的暮色下,四條吃水很深的官船緩緩駛到了碼頭旁邊,在陳應良的逼迫和徐敏廉的呼喝命令下,四條至今沒有卸完貨的民船心不甘情不願的暫時駛離碼頭,給太府官船讓出停泊空間,接著四條官船靠著纖夫的人力拉動,一一靠上了碼頭,兩左兩右停泊在了兩條木製碼頭。見此情景,陳應良對徐敏廉使過眼色,趕緊領著裴翠雲和馬三寶等人迎了上去,還遠遠就滿臉笑容的向站在船頭的錢向民大聲招呼。
“弟兄們動手”
陳應良剛走上碼頭時,河岸上李材忽然大喝了一聲,把手中已經點燃的火把扔到了旁邊的一堆貨物上,接著無數的隋軍將士也將手中火把扔到了那堆貨物上,貨堆上也頓時燃起了衝天大火。再緊接著,碼頭上頓時呐喊叫嚷聲四起,同時張淮深的隊伍也是如法炮製,用火把點燃了另一堆碼頭貨物,同時大聲呐喊搶官船的口號,並且開始驅逐碼頭上的百姓人群。
至今仍然人流頗多的碼頭頓時大亂了,得到了過命令的隋軍將士高聲呐喊搶官船的口號,纖夫力棒到處奔走逃命,不知情的輔兵象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大叫大嚷質問出了什麼事,官差衙役趕緊保護徐敏廉和謝維平,得到過特殊命令的李材也帶著十名化裝成普通官兵的報**將士衝向陳應良,製造出了一副兵荒馬亂的模樣。
在這一刻,陳應良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還緊張得閉上了眼睛,腦海裡也隻剩下了一個念頭,“蒼天保佑。”
“殺啊——”
如同天籟一般的如潮呐喊聲突然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亂七八糟的號角、戰鼓與銅鑼聲音,陳應良飛快睜開眼睛,結果無比驚喜的看到,永城碼頭的東麵下遊方向,還有永城碼頭上遊的西北方向,一同出現了無數的火把光芒,也傳來了陳應良夢寐以求的叫嚷喊殺聲音。此外在運河的上下遊方向,也同時出現了數十條打著火把的大小民船。
“都是三裡左右的距離,看來以後我是得好好操練一下斥候了。”
笑著在心裡拿定了虐待將來部下的主意,陳應良轉向了裴翠雲,一把拉住了都已經緊張得拔出刀來的裴翠雲小手,露出了無比迷人的笑容,微笑說道:“翠雲,我的賢妹,求你一件小事行不行?兄長我最後求你這次,你如果答應了,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