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的賊軍營地位於沭陽以東,無論是去攻打宿豫還是南下來敵王世充,都必須先走西南方向,所以王世充聽了奏報後也沒有大驚失色,隻是趕緊問道:“賊軍隊伍的目的地是那裡,可曾探明?”
“賊軍主力的目的地尚未探明。”斥候如實答道:“但發現有一股賊兵約三千人,走得極快,直接向著宿豫方向去了。”
“開路先鋒”王世充腦海裡立即閃過這個詞,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頓時放聲大笑道:“陳應良小子,老夫叫你耍賴,叫你裝兵,你再裝病耍賴又有什麼用?杜伏威和李子通又不是傻子,憑什麼要放著你的五千多人不打,偏要來和老夫的兩萬大軍決戰?”
旁邊的王家幾兄弟也是放聲大笑,得意忘形之至,惟有王雪姬比較單純,很是疑惑的問道:“父親,幾位伯父,還有幾位兄長,你們笑什麼?有什麼事這麼好笑?”
“乖女兒,很快你就會明白了。”王世充大笑說道:“你不是想殺敵立功麼?放心,父親會給你這個機會,等亂賊隊伍和陳應良小子打得兩敗俱傷了,父親親自帶著你上陣殺敵,為國建功”
王雪姬一聽大喜,趕緊向王世充道謝,然後又好奇問道:“父親,那個陳應良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吧?聽說他曾經帶著幾百白袍兵突入幾萬叛賊營地裡,燒毀叛軍糧草又毫發無損的殺出重圍,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厲害?”
“問你八哥,我沒見過那小子,你八哥見過。”王世充一指王仁則。
見堂妹把好奇的目光轉向自己,王仁則笑了,道:“十三妹,彆聽那些不靠譜的傳言,等你見到那個陳應良小子,你就會大失所望了,他不僅長得奇醜如豬,青麵獠牙,還是一個連血都沒見過的戰場小雛鳥,所謂的什麼輝煌戰績,不是吹出來的,就是揀便宜揀來的,和叔父實打實的戰績比起來差遠了。”
王雪姬確實的大失所望了,撇著紅潤小嘴說道:“原來又是一個什麼吹出來的英雄,我聽說他帶著白袍兵直搗賊巢,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原來是假的,還長得那麼醜,那就算了,我不想見他。”
聽到王雪姬這番話,王家幾兄弟更是放聲大笑,笑聲得意之至,同時王世充也大笑著命令軍隊次日繼續原地休整不提。而到了二更時分,距離較遠的宿豫那邊又送來急報,說是陳應良又借口病情未愈沒有動彈,王世充聽罷冷笑,道:“裝吧,繼續裝吧,等到五萬賊軍把你團團包圍,你想我求援的時候,看老夫怎麼裝給你看。”
心情大好之下,治軍頗為嚴格的王世充在第二天難得破了一個例,暫時離開軍營,領著一大堆侄子和女兒到了鄰近的山中狩獵,一家人十幾個兄妹比賽箭術騎術,倒也算得上其樂融融,興之所至時,王世充還親自拉弓放箭,射下一隻南下孤雁,博得滿堂喝彩,王世充本人也是得意洋洋,無比滿意自己的文武雙全,料事如神。
大概是樂極生悲吧,到下午的時候,也正當王世充在烤製自己親手射下那隻孤雁時,幾匹快馬突然衝到了獵場上,還遠遠就大喊道:“郡丞,快回大營,快回大營我軍斥候探報,賊軍主力正向著我們的大營殺來,今天傍晚前就可能抵達”
“啪”王世充手裡的大雁落到了火裡,頓時濺起許多油煙灰塵,同時王世充臉上的表情也呈現出了癡呆神態,難以置信的說道:“怎麼可能?賊軍主力的目標是我?賊軍主力的目標怎麼會是我?”
癡呆了許久後,王世充連女兒都顧不上招呼,打馬就直接飛奔回自家大營了,而此刻的江都軍營地也已經是一片慌亂,大批士兵被緊急動員,一邊挖掘營防壕溝一邊去砍伐樹木建立柵欄,奔走呼喊的傳令兵來往不絕,留守大營的王世惲也趕緊迎了上來,劈頭蓋臉就說道:“五弟,我們中計了賊軍昨天西進宿豫那支軍隊,隻是一支偏師,看模樣是去牽製陳應良小子的。賊軍主力昨夜故意屯兵在三岔路口,今天突然發力南下,速度很快,傍晚前就能抵達這裡
王世充臉色陰沉,突然問道:“陳應良小賊呢?他有什麼動靜?”
“沒有消息,應該還是在按兵不動。”王世惲飛快答道。
“馬上派人去和他聯絡,要求他遵守約定,立即出兵攻打賊軍背後,與我們聯手破敵”王世充板著臉飛快命令道:“再有,讓軍隊加緊立營,日落之前,務必要給我把營寨立定”
與陳應良交涉聯絡的信使飛馬去宿豫了,可是營寨卻沒來不及在日落前立定——杜伏威很不要臉的派出了一支騎兵隊伍搶先南下,襲擊正在山中路旁砍伐樹木的江都軍隊伍,給江都軍立營工作製造了巨大麻煩,王世充雖然立即出兵迎戰,立營進度還是受到了巨大影響。再到了天色微黑時,賊軍主力隊伍,也就出現在了王世充隊伍的麵前了。
賊軍隊伍的聲勢十分浩大,遠遠看去,賊軍隊伍的篝火與火把一望無際,簡直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密集,戰鼓聲號角聲此起彼伏,即便隔著十裡路程也仍然可以聽得清清楚楚,而更讓王世充一家子擔心的是,杜伏威與李子通的賊軍隊伍在立營行軍間竟然頗有章法,營地依山傍水可守可攻,行軍開拔條理有序旗幟嚴整,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有不少戰鬥經驗的老練隊伍,絕非尋常的烏合之眾可以相比。
當然,手握兩萬正規軍的王世充除了擔心傷亡之外,也並不是特彆害怕杜伏威和李子通的五萬聯軍。考慮到賊軍遠來立足未穩,體力受到一定影響,同時也為了試探賊軍的戰鬥力,當天夜裡,王世充安排了校尉宋顥率軍一千前去劫營,結果讓王世充十分震驚的是,杜伏威與李子通方麵竟然早就料到他會利用以逸待勞的優勢夜間偷襲,早早就在營外安排了兩支伏兵侍侯,突然殺出兩麵包夾宋顥,宋顥軍大敗,狼狽而逃,人多勢眾的賊軍隊伍士氣大振,半年沒打仗的江都軍則士氣受挫。
更讓王世充鬱悶的還在後麵,夜襲受挫後,次日上午,賊軍隊伍又抓住了江都軍營防不夠完善的弱點,出動了大批軍隊正麵強攻江都軍,王世充被迫出兵迎戰,也被迫與杜伏威、李子通打自己最不願意打的消耗戰,結果一場大戰下來,王世充隊伍雖然成功擊退來敵,隊伍還是受到了不小死傷。
與此同時,王世充又十分震驚的發現,賊軍隊伍利用兵力優勢,竟然還分出了一支軍隊去襲擊他大營後方的淮河渡口,軍糧必須得靠山陽補給的王世充無可奈何,隻得下令退回渡口立營,確保糧道暢通,杜伏威與李子通則得勢不饒人,揮師緊追不舍,死死咬住了王世充的尾巴。
靠著江淮士卒的悍勇與裝備優勢,江都軍且戰且退,倒是還算順利退回了渡口營地,然而讓王世充哭笑不得的是,他之前苦心修建的堅固營地此時早已被夷為平地,不得不一邊作戰一邊重新立營,軍隊為之疲憊勞累不說,江都軍也陷入了背水做戰的窘境,除了不惜代價的擊敗正麵來敵之外,再無選擇——大敵當前時渡河南下,會有什麼下場,相信就不用解釋了。
擊敗正麵來敵,對於手握兩萬正規軍的王世充來說,並不是毫無希望與把握,但不惜代價這四個字卻必須得讓王世充仔細掂量一下了,所以艱苦應戰的同時,王世充考慮的就是兩個問題,“怎麼讓陳應良那個奸賊儘管南下,幫助我夾擊賊軍主力?用什麼法子,才能以最小代價於掉杜伏威和李子通的聯軍?”
“王世充為人奸詐,最喜投機取巧,與他對峙隻會正中他的下懷對付他最好的辦法,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逼著他正麵消耗如此一來,王世充為了保存實力,必然要生出退過淮河的心思,我軍再抓住機會半渡而擊之,必獲大勝”這是毛文深給杜伏威和李子通兩個大賊頭提出的建議。
“請回稟王郡丞,不是我不願意立即南下幫他夾擊賊軍主力,是我的病情未愈,無法統兵作戰。”這是陳應良躺在病床給王世充求援使者的答複,又哼哼唧唧的說道:“還有,我們的南下道路也被叛賊攔住了,我軍斥候探報,杜伏威亂賊派出了他的得力大將夏大蟲,率領一萬大軍攔住了我軍南下的道路,我軍想要增援你們,還得先把這個夏大蟲擊破。難,難啊,我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