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讚同過後,王家一幫人又趕緊問起是否放棄離間計?王世充沉吟盤算了片刻,突然向王仁則問道:“仁則賢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次介紹陳應良軍中情況時,曾經說過陳應良今年隻有十八歲,治軍頗嚴,軍中連女樂歌姬都沒有一個?”
“不錯。”王仁則點頭回答,又補充道:“小侄還聽譙郡將士說,陳應良小賊即便在賊軍之中劫得女眷或是救得被掠民女,也是馬上遣歸原籍,無家可歸者用抽簽的辦法,分配給軍中士卒為妻,從不自己留下享用,因此很得軍心
“很好。”王世充滿意點頭,突然又轉向了長子王玄應,吩咐道:“玄應,帶著你的妹妹走水路去一趟宿豫,替我請求陳應良幫我們用計離間杜李二賊。”
“父親,為什麼要帶上小妹?”王玄應驚訝問道。
“你照做就行了,一會我再告訴你原因。”王世充神情冰冷的答道。
幾乎同一時間的宿豫城外,譙郡隋軍的大營之中,陳應良也正在研究淮河戰場的軍情戰況,從通過各種渠道收集的消息情報來看,陳應良發現自己也有些低估了王世充的耐心與隱忍,在立營不穩工事不足的情況下,王世充為了保存實力,竟然到現在還沒有發起背水決戰,寧可一邊修建工事一邊防禦抵擋敵人進攻,也不肯冒險與賊軍主力決一死戰,也說什麼都不給自己坐收漁利的機會,這場大戰三方角力,自己與王世充究竟誰能笑到最後,目前也仍然還沒有定論。
暗自欽佩了王世充不愧為亂世梟雄後,陳應良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杜李聯軍方麵,結果又頗驚奇的發現,賊軍主力似乎也沒有全麵決戰的打算,雖說每天都出兵攻營,與王世充打得火熱,但每次出動的兵力都是隻以千計,從沒利用過數量優勢,向立足不穩的王世充發起過一次全麵進攻,似乎也有保存實力的企圖打算。察覺到了這點,陳應良不由冷笑道:“杜伏威不是變聰明了,就是身邊出高人了,竟然看穿了王世充想要保存實力的心思,想逼著王世充退過淮河,然後半渡而擊,輕鬆獲勝。”
“副使此言何意?”袁天罡好奇問道。
“一句話兩句話很難說清楚。”陳應良順口答道:“總之杜伏威和李子通這兩個賊頭也在偷奸耍滑,不想和王世充正麵硬拚傷到元氣,隻想把王世充逼過淮河,然後以最小代價獲得最大勝利。所以彆看賊軍主力和王世充表麵上是天天打仗,實際上兩邊都在比拚耐心,都想等對方露出破綻以巧取勝,都不想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
“那麼他們,誰有把握獲勝?”袁天罡又追問道。
“目前還看不出來,但王世充的贏麵要大一些。”陳應良答道:“亂賊聯軍的內部問題太多,王世充隻要抓住一個機會就有可能大獲全勝,比拚耐心,杜伏威和李子通更不是王世充這條老狐狸的對手,再耗下去很可能會被王世充耗死。”
“被王世充耗死不是挺好?”袁天罡輕鬆的說道:“我們不用出力苦戰,就讓王世充替我們消滅了杜伏威和李子通這兩個大賊頭,不也挺好的?”
“那我們的功勞和戰利品怎麼辦?”陳應良冷笑說道:“不就全都白白便宜王世充了?到時候他升官發財,我們又和他結了怨,以後麻煩就更多了。”
“那怎麼辦?”魏徵開口問道:“副使莫非想出兵幫王世充一把?化解積怨,也順便分功?”
“還沒到出兵的時候。”陳應良答道:“我們的出兵最佳時機,就是等到賊軍主力和王世充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最起碼也要等到賊軍主力和王世充打了一場傷筋動骨的大決戰後,到時候我們再出兵,就可以一錘定音,輕鬆獲取最大利益了。”
“副使的理想雖好,可王世充和賊軍主力堅持不肯決戰,我們又能怎麼辦?”魏徵問,還十分難得的開了一個玩笑,說道:“我們總不能派人去對杜伏威和王世充說,求求你們快打一場兩敗俱傷的大決戰吧,我們譙郡軍隊才有躲在背後揀便宜。”
袁天罡笑了起來,還說原來魏徵先生也會說笑,陳應良卻沒有笑,隻是雙手抱胸,看著淮水戰場的地圖發呆,許久後,陳應良突然說道:“袁先生,魏先生,我有一個問題,希望你們能如實回答。”
“副使請問。”袁天罡和魏徵一起答道。
“如果……,我說如果。”陳應良有些遲疑,道:“如果我用陰謀詭計,徹底激怒杜伏威和李子通等賊頭,誘使他們發起與王世充的全麵決戰,這樣是否太過有違道義?你們會怎麼看我?是否覺得我禽獸不如,根本就不配做人?
聽了陳應良這個問題,袁天罡和魏徵先是疑惑的對視了一眼,然後凝神沉思,片刻後,袁天罡首先說道:“副使,王世充是我們的友軍,這麼做確實大違道義。但你如果做了,下官認為你沒有錯,因為你針對的人是王世充,王世充故意向敵人泄露我們的軍情在先,背信違約每天隻走三十裡在後,心狠手辣,毫無信義可言對這樣的人,用再歹毒的手段對付他也不算錯。”
陳應良點點頭,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魏徵,魏徵則猶豫了許久,然後才說道:“如果副使你對彆的友軍這麼做,卑職一定會覺得你狼心狗肺,人神共憤但你對王世充這麼做,我卻覺得你做得對,王世充為人陰險卑劣,口有蜜而腹有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讓他飛黃騰達,必為天下大害能夠將他扼殺在萌芽之中,不給他出頭之日,也是救了無數生靈百姓。”
到底是一個良心沒被狗吃光的前緝毒隊長,即便魏徵都這麼說了,陳應良還是又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一聲不吭的走到了自己的公文架旁,從中翻出王世充自己當初寫給自己的親筆書信,拿了扔在帥案上,問道:“你們誰擅長模仿筆跡?替我偽造一道王世充的親筆書信。”
“模仿筆跡?這……。”
隻擅長天文地理裝神棍的袁天罡有些傻眼,曆史上扳指頭數得著的老古板魏徵卻拿起書信,坐到了旁邊的書案旁,一邊打開書信研究王世充的筆跡特征,用詞用典習慣,一邊不動聲色的說道:“既然卑職讚同副使你這麼做,那卑職也做一次罪人吧,副使請說,王世充寫信給誰?什麼內容?”
“王世充寫信給我。”陳應良淡淡說道:“內容是,王世充要我出麵替他離間杜伏威與李子通,利用我之前招撫苗海潮建立的良好信譽,以高官厚祿收買李子通投降朝廷,在杜伏威的背後突然捅上一刀。事成後我如果願意,就把李子通帶走,如果不願意,他王世充可以替我解決李子通,不致我的名譽受損。對了,加上一句,我用來收買李子通的珠寶是他王世充提供的。”
“明白,請副使稍等。”魏徵不動聲色的答應,立即揮毫做書,行筆頗快,留下的字跡卻和王世充的一模一樣。
“印章交給我。”擅長精細工藝的袁天罡也拱手說道:“卑職這就去取蘿卜和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