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激動的龐玉當然不會回答李密的問題,隻是發瘋一樣的捶胸頓足,對自己的不聽良言懊悔到了極點,而李密再三追問無果後,臉上的神情也逐漸莊重了起來,腦海裡翻來覆去的就是同一個問題,“難道真是同一個人?不可能吧,那小子的模樣當時我看清了,才十六七歲的年紀,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這時,又有一名叛軍傳令兵進帳,向李密拱手說道:“稟軍師,楊積善將軍派遣一支騎兵,護送一位遼東來的錢大人前來拜見楚公,說是機密大事和喜訊要當麵稟報楚公,楊玄挺將軍正在給俘虜訓話,抽不出空,請軍師你出麵接待。”
“遼東來的錢大人?”李密有些糊塗,一時想不起隋煬帝身邊有什麼重臣姓錢,但楊玄挺既然有交代,遼東來的人肯定也是帶來關於隋煬帝的重要消息,所以李密也不敢怠慢,交代了士兵好生看管龐玉不得虐待,然後就領著一隊心腹親兵出帳,到營門處迎接那位錢姓重臣了。
李密急匆匆的趕到了連大門和柵欄都已經被砸得粉碎的營門處,居高臨下的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一支打著自家旗幟的騎兵隊伍正在小跑上山,數量大約七八百人,裝備的還是上好的武器盔甲,一看就是來自金鏞城的叛軍精騎,李密不由有些糊塗,暗道:“金鏞城才有一千三四的騎兵,楊積善怎麼一口氣派來這麼多?這位錢大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能夠讓楊家兄弟如此重視?”
疑惑間,那支叛軍騎兵已然小跑到了李密等人麵前,幾名叛軍將領稍微閃開,讓出了一名穿著便裝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旁邊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全身甲胄,氣度不俗,在戰馬上很有禮貌的向李密拱手說道:“敢問這位大人,可是李密李軍師?末將姓陳,是楊積善將軍麾下的鷹擊將,奉命護送錢大人前來拜見楚公。”
聽到這熟悉的爽朗聲音,又看到這張依稀熟悉的俊俏年輕臉龐,李密的腿開始顫抖了…………
………………
其實就連陳應良都沒想到自己的渾水摸魚之計會這麼順利,領著裝扮成叛軍隊伍的報國軍一路西進,報國軍不僅沒有遭到任何攔截,還連盤問都幾乎都沒有遇到,也是一直來到了屍橫遍野的邙山戰場邊緣後,才有一個叛軍將領領著親兵隊攔住了報國軍,態度親熱的詢問陳應良的來意身份。
扯了一通自己是楊積善派來的鬼話後,那名叛軍將領不僅沒有生疑,還主動的表示引領陳應良去拜見楊玄挺,知道楊玄挺身邊肯定有叛軍精銳的陳應良當然不乾,婉言謝絕了那名叛軍將領的好意,然後就領著報國軍隊伍大模大樣的走進邙山戰場了。
這是一幕很難讓人相信的畫麵,數量還不到八百人的報國軍隊伍昂首挺胸,大搖大擺的走在漫山遍野的叛軍隊伍中間,宛如一葉小舟漂泊在汪洋大海中,無數的報國軍將士都緊張得汗流浹背,手腳顫抖。而數以萬計的叛軍士兵卻絲毫不知敵人就在身邊,絕大部分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或是搬運傷兵,或是剝取軍衣,收集軍器,隻有極少數的叛軍士兵去留心報國軍隊伍,目光中還儘是對報國軍戰馬鎧甲的羨慕,隻恨自己不能騎上這樣的戰馬,穿上這樣的鎧甲。
不能說叛軍太蠢,也不能說報國軍運氣太好,是陳應良實在太瘋狂,光天化日下冒充叛軍騎兵混入戰場,叛軍隊伍就是再多疑,也說什麼都不會想到,這支大白天裡大搖大擺走在戰場上的自家隊伍,竟然會是官兵假扮而成。
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遠遠看到報國軍隊伍後,正在整編降兵的楊玄挺雖然派親兵問了報國軍的來意身份,卻仍然沒有生出絲毫疑心,還直接下令讓報國軍前去衛玄軍營地拜見李密,準備搶在天黑前把俘虜整編完畢,免得到了晚上天色全黑還得繼續辛苦——說實話,楊玄挺這個決定蠢歸蠢,卻救了自己一命,至少沒有親自去迎陳應良,沒給黑心爛肝的陳大隊長擒賊先擒王的機會。
得到了楊玄挺親兵的傳令,陳應良心理素質再好也忍不住心臟亂跳了,因為陳應良突然發現,一個美味多汁的大肉餡餅已經從天上掉下來了,自己隻要繼續冒充叛軍隊伍下去,就有可能把蓋世梟雄李密生擒活捉或者當場砍死了!所以陳應良再三低聲傳令,命令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的報國軍將士繼續忍耐,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暴露身份。
領著報國軍一路小跑到了山上的衛玄軍營地門前,陳應良一眼就看到一名儒袍男子領著十來個叛軍士兵迎在門前,儒袍男子三十來歲,臉皮黝黑,笑容甚是親切,陳應良沒見過李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便向那儒袍男子拱手說道:“敢問這位大人,可是李密李軍師?末將姓陳,是楊積善將軍麾下的鷹擊將,奉命護送錢大人前來拜見楚公。”
那儒袍男子笑了,微笑著拱手說道:“陳將軍認錯人了,在下姓楊,隻是楚公軍中的一個小小書辦,軍師他正在中軍大帳中審問俘虜,不能出來迎接,就派小人出來迎侯。”
“哦,是這樣啊。”陳應良暗罵一句自己的運氣不好,然後向那儒袍男子拱手說道:“楊書辦,那請帶路如何?”
“當然可以。”那儒袍男子笑著退到一旁讓開道路,道:“陳將軍請,直接走就是中軍大帳。”
“多謝。”陳應良拱手還禮,毫不客氣的策馬就往營中走,報國軍將士緊緊跟上,那儒袍男子笑著在旁邊尾隨,有意無意的逐漸遠離報國軍隊伍。
遠遠的瞟見衛玄軍的中軍營地柵欄也已經在戰鬥中被破壞殆儘,通往中軍大帳中的道路已經是一馬平川,陳應良心中大定,向旁邊的郭峰和陳誌宏低聲吩咐了全軍準備,待命令傳達到位後,陳應良突然拔刀在手,指著中軍大帳大吼道:“弟兄們,動手,衝進去!殺——!”
“殺!”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報國軍將士如雷大吼,跟著陳應良的身旁策馬衝鋒,潮水一般衝向了李密所在的中軍大帳,旁邊的叛軍士兵卻是目瞪口呆,半天都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叛軍隊伍中隻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看到陳應良拔刀,那儒袍男子二話不說,馬上撒腿就往遠處跑,一邊跑一邊在心裡歇斯底裡的咆哮,“這小子,是瘋子!瘋子!天才的瘋子!光天化日,竟然敢冒充我們的隊伍混到這裡,還差點把我亂刀砍死!蒼天啊!大地啊!這世上,怎麼會出現比我更瘋狂的天才?!”
儒袍男子是在心裡歇斯底裡的咆哮,陳應良很快就在衛玄留下的中軍大帳裡歇斯底裡怒吼了,仗著突然動手的先機,陳應良領著報國軍如同閃電一般的衝到了中軍大帳前,刀斧齊頭,眨眼間就把守在帳前的叛軍士兵砍得粉碎,再毫不猶豫的衝進中軍大帳後,陳應良第一件事就是放聲大吼,“李密小兒,納命來!”
“陳記室?怎麼是你?!”
回答陳應良的,是龐玉難以置信的驚喜大叫,還有幾個目瞪口呆的叛軍士兵,郭峰和陳祠兩個猛人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刀棍齊落,眨眼間就把幾個至今沒有反應過來的叛軍士兵砍死砸碎,救下被他們看押的龐玉,龐玉剛脫自由,馬上就撲到了陳應良的懷裡放聲大哭,痛哭道,“陳記室,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說你的壞話,不該不相信你!”
“龐大人,有什麼話等會再說。”陳應良一邊給龐玉割繩子,一邊問道:“叛賊李密呢?他不是在這裡審問你嗎?”
“李密逆賊?”龐玉先是一楞,然後才答道:“他剛才出去了,他去迎接什麼遼東來的錢大人,剛走不久。”
終於輪到陳應良目瞪口呆一次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陳應良歇斯底裡的咆哮,也在衛玄留下的大營裡回蕩了起來,“奸賊!賤人!老子上當了!剛才那個黑臉的賤人就是李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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