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雪笑,說那你就好好想,等想起來了,就告訴我,咱們在夢裡是怎麼樣的。
莫語就說好。
可又過去了許多年,他還是沒能想起來,反而伴著年紀漸長,很多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那年冬天,外麵下著好大的雪,莫語坐在床前,拉著她的手,陪她走過了最後一段路。
淩雪走了,很安詳,沒有任何痛苦。
但就算是這樣,莫語也覺得自己的心,突然間,被猛地掏空了。
他開始變得沉默,總是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想著淩雪,也想著自己的那個夢。
因為他知道,留給自己回想的時間,或許不多了。
第二年春天,村裡出了一件大喜事,莫良的第二個孫子莫成,被很遠很遠之外大城中的四季宗收為內宗弟子。
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莫良坐到莫語身前,絮絮叨叨的說著,臉冒紅光。
四季宗……
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應該是在哪裡聽過。
莫語思索了半天,然後決定要去四季城看一看,莫良也說一起去。
家裡兩位老祖宗要出遠門,擔心他們的身體,子孫們自然一陣勸阻,但兩人鐵了心思,一陣嗬斥後,也就沒人敢再說什麼。
路上顛簸了三個多月,老兄弟兩人,終於走進了四季城。
看著街上人來人往,莫語眼眸露出追憶,這裡的感覺極為熟悉,似乎……他曾經來過。
但,他這一生,都沒有到過這麼遠的地方。
什麼時候來的呢?
莫良不過半月就回去了,莫語留了下來,住在客棧裡,在莫相、莫思兄弟的攙扶下,一點點的走遍整個四季城,心中那份熟悉感,變得越來越重。
像是炙熱的火焰,隨時都有可能噴湧而出。
這天,他沒有出門,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安靜的睡了過去。
莫語做了個夢,好長好長的夢,夢裡的他,經曆了另外一種人生。
有彆離、有悲傷,卻波瀾壯闊,精彩至極。
那個夢裡,同樣有淩雪,隻是他們最終,卻沒能走到一起。
許久,他緩緩睜開雙眼,昏黃的眼珠,有著遮掩不住的疲倦。
麵前,是一臉關切的兒子,見他醒來都是大喜,原來他已睡了三天三夜。
果然,是好長的一個夢啊。
莫語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他還是提出要求,要再去一個地方。
黑色的石徑小路,彎彎曲曲的,路上行人不多,但路邊的小餐館裡卻坐滿了客人。
一名美麗的少婦,正忙著上菜,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
“老人家,您想吃點什麼?”
她彎腰問道,眼裡卻閃過幾分迷惑,為什麼麵對他時,自己竟感到無比的親切。
莫語想了一下,報出了幾個菜名。
很快,菜就上齊了,他嘗了嘗,突然笑了起來。
因為這菜的味道,和他夢中一模一樣。
莫相、莫思結賬,莫語起身,走了兩步後,突然轉身道:“林家嫂子,日後如果遇到孤苦無依的孩子,還請你幫幫他們。”
說完,他轉身離開,林嫂怔怔站在原地,心中竟有不舍。
但他這句毫無意義的話,卻深深的印入到她腦海中,一直都沒有忘記。
莫語病了,身體快速消瘦下去,莫相、莫思拚命的往家裡趕路,因為他們感覺到,老父在離開前,想再看一看母親。
終於,兩個月後,他們回到了村子裡。
莫語迷糊的意識,這一天奇跡般清醒起來,而且恢複了行動能力,一直走到淩雪的墓前。
但莫相、莫思兄弟卻哭了。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老父的回光返照。
“生老病死人人都難逃脫,你們哭什麼。”莫語喝住他們,卻又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他們的頭,溫和道:“都離開吧,我想跟你們娘親單獨說說話。”
等兒子離開,莫語坐到墳前,生滿老人斑的手掌,在石碑上輕輕撫摸。
“雪兒,我想起來那個夢了,好長好長,你一定也很想知道吧,我一點一點的說給你聽。”
蒼老的聲音,在風中飄蕩,莫語靜靜的敘說著他想起的一切。
太陽漸漸落下,紅霞若火,熊熊燃燒。
莫語終於說完了自己的夢,他沉默了許久,輕聲道:“雪兒,你說我之前是在做夢呢?還是現在在做夢?”抬頭,他臉上露出笑容,“但不管怎樣,我終歸跟你走到一起了呢,這就夠了,你說對不對?”
夕陽下,他靠著墓碑,鼻息漸弱,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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