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赫爾墨斯被扯開的衣襟之下,是破碎的心臟。
她愣住了。
赫爾墨斯歎息,將白汐的手拿開,艱難地重新將胸前蓋好。
“抱歉,我要死了。”
他低聲說,“這一次是真的,不騙你。”
白汐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忍不住哽咽:
“還有其他辦法的,對不對?”
赫爾墨斯笑了笑,搖頭。
“你裝什麼啊!你不是總有辦法麼?你先救你自己啊!”
白汐提高了聲音,像是發怒了,可是卻忍不住眼淚:“你說話啊!我、我究竟應該去找誰才好啊!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哭聲太小了,我聽不見。再大點。”
赫爾墨斯歎息:“臨死前有人哭一下,這種感覺真好。可惜隻有一個小丫頭片子,哭起來又不好看。還是算了吧……”
“喂,彆哭啦,白汐,抬起頭來啊。”
他緩慢地伸手,捏了捏女孩兒的臉,渙散的眼瞳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你可是偉大的赫爾墨斯的唯一弟子,誰死在你的麵前,你都不需要低頭。”
“可我……可我以後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
“這是你的問題了。老師教了你這麼多,總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幫你解決,對不對?”赫爾墨斯用力地吸氣,聲音嘶啞:
“趁著我還有力氣說話,先留遺言吧。”
他說,“我死後,這些年攢的那點東西,都給你。還有一件禮物,在外麵,但願你會喜歡。不過,記得幫我把那個東西帶給葉清玄。”
他看了看桌子上,那本封麵被染紅的筆記。
“奧斯維辛的事,我欠他的。”
他說,“我還。”
“好。”
白汐用力點頭。
赫爾墨斯便笑了,如釋重負,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滿心歡悅,哪怕擁抱著自己的是死亡。隻是招手,示意白汐過來一些。
再過來一些。
靠在他的肩膀,坐在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
這樣他的神情就寧靜了,不再笑,眼神也不再痛苦。
就像是小孩子要睡著了,你陪在他的身邊,他就不再怕那些黑暗中的怪物,得以安眠。
“白汐,你做過夢麼?”
他輕聲呢喃,恍若夢囈。
“我做過了。”
“做夢的感覺真好啊,就像是靈魂都得到了自由。”
“嗯。”
白汐點頭,忍著哭的衝動。
“白汐,我真喜歡人啊。”他說,“喜歡你們……喜歡你們撒謊的樣子,和背叛時的眼淚……真美……”
“白汐,我有些冷。可以擁抱我麼?”
白汐便擁抱著他,那麼用力,像是要將那些呼吸都留在原地,不準離去。
“白汐,好安靜啊。”
他握著白汐的手,卑微地懇請:“可以請你為我而哭麼?”
白汐用力點頭,已經,泣不成聲。
眼淚落在赫爾墨斯的臉上,稀釋了血,映襯著他蒼白的臉,就像是粉紅的妝。
他睜著眼睛,凝視著天花板,像是看向了久遠的過去和遙遠的地方。
所以口中便呢喃著那些人的名字,一個又一個,破碎而模糊。就像是漫長的旅行中與一個個的朋友擦肩而過。
直到最後,這人間的漫長旅程要結束了。
他放下了行禮,如釋重負,推開了最後的門。
回家了。
“不要苦著臉嘛,塞頓。”他笑著去擁抱記憶中的幻影,“笑一笑,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老師。”
白汐撫摸著他的臉頰,流著淚,溫柔地低語。感覺最後的溫度從他的指尖離去,便再忍不住胸臆中的悲涼。
永彆了,老師。
紛紛揚揚的雪從天上落下來。
白恒坐在台階上,沉默地抽著煙,聽見不遠處的角落裡。傳來了微弱的哀鳴聲。許久,他起身,走了過去,伸手撥開了那一捧枯草。
在薄雪中,母貓的屍體已經僵硬了。
還剩下一隻小貓哀鳴著,吮吸著乾癟的母乳,奄奄一息。白恒掐滅了煙卷,伸手,將那一隻小貓捧進自己的懷裡,回到了台階上。
“九嬰,你喜歡貓麼?”
他小心地撫摸著小貓的絨毛,低聲問道。
在燈光照不到的影子裡,魁梧的從者搖頭,“從不。”
“很正常。”
白恒點頭,“你這種家夥,滿腦子都是想著殺人放火,從來不覺得孤獨,也不會覺得軟弱。可隻有孤獨的人會喜歡貓。和貓待在一起,就覺得自己不孤獨了。
我以前也很喜歡,在年輕的時候。”
九嬰沉默了許久,問:
“那現在呢?”
白恒笑了,沒有說話,隻是將那一隻小貓交給了九嬰:“替我好好照顧,難得來聖城一趟,這是我為陛下帶的伴手禮。
宮內冷清,總要給她找個玩伴。”
九嬰接過,頷首。
沉默中,白恒起身,看著紛紛揚揚的雪,低聲問:“赫爾墨斯拜托我的那個女孩兒,是叫做白汐?”
“嗯。”九嬰頷首。
“是個好女孩兒啊。”
白恒說,“雲樓慶舒那個廢物配不上她,你去告訴她,從明天起,她就是我白恒的女兒,我死後,便是白氏唯一的繼承者。”
“如果她不願意呢?”
“她會的。”
白恒淡淡地說,“恨我也好,怕我也罷。隻有跟在我身邊才有機會殺了我,不是麼?你也要小心一些,貓是會撓人的。”
九嬰的手指抽動了一下,錯愕低頭,看到那一隻小小的貓兒掙紮著,在他的指尖撓開了一道破口。他的神情頓時尷尬了起來。
“還是交給我吧。”
白恒傷腦筋地歎息,從他的手中講那一隻小貓接過來,動作輕巧又溫柔。小指撓了撓它的下巴,貓兒便不鬨了,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懷中安然睡去。
九嬰走了。
在無聲的落雪中,隻剩下白恒抱著貓兒,沉默地看著遠處。
“隻是孤獨啊。”
他輕聲呢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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