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玄愣了一下,險些將那個名字脫口而出,可很快,他就發現,少女的臉上沒有那種一如既往桀驁和嬉笑,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木偶一樣。
隻是漠然。
“你是……雲樓潮月?”
葉青玄想起傳聞中白汐的雙胞胎姐姐,卻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麵竟然是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之下。
寂靜裡,少女微微地向他行禮。
“請跟我來。“
說罷,便轉身在前方帶路。
那副姿態,就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到來一樣,沒有驚奇和困惑,也沒有茫然和忌憚,雙眼中空空蕩蕩,毫無任何情緒起伏。
像是個傀儡娃娃一樣。
沉默地前行之中,葉青玄跟著她的腳步,穿行在繁複的又陰暗的走廊和台階之間,自下而上。
不見傳說中的燈火通明,隻有少女手中所執的一紙燈籠帶來微微的亮光,令整個死寂的城市越發陰森。
街市、坊區、醫館、店麵……所過之處,一切都毫無聲息,一片頹敗,被塵埃覆蓋,不知道多久沒有人活動過了。
空氣裡縈繞著一股驅之不散的腐臭味,破爛的木板後麵隱隱可以看到蟲子和老鼠在爬動,為陰暗帶來僅有的一點聲音。
這個城市……絕對有問題!
最終,葉青玄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們這裡的人到哪裡去了?”
雲樓潮月走在前方,聽見他的話,便停下腳步,險些讓葉青玄撞倒。回過頭來看著他,那一張美麗到毫無生氣的臉頰浮現出一絲困惑。
似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解釋。
很快,她輕聲回答:“大家都離開這裡了。”
“離開?”葉青玄茫然:“為什麼?”
“不知道。”
這一次雲樓潮月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假思索,“父親說他們害怕了。”
“害怕什……”
葉青玄還沒問完,他的眼睛,就已經看到了答案。
屍體。
諸多屍體……
穿過了走廊和台階之後,葉青玄終於攀爬到這個城市的最頂端,得見傳說中瑰麗神奇的白樓。
可白樓之上,卻懸掛著一片密密麻麻的屍體。
那些屍體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乾癟的殼子在風中微微晃蕩著,曝曬了這麼長時間之後,早就沒有腐臭散發,可黑漆漆的眼洞裡依舊沒有任何的微光。
隻是直勾勾地俯瞰著他們。
騎士下意識地將手按在劍上,毛骨悚然。
葉青玄沉默許久之後,輕聲冷笑起來:“你父親的歡迎儀式……還真是彆開生麵。”
雲樓潮月的腳步停在了門口,回頭看著他身後的騎士,“他們,留在這裡。”
“好。”
葉青玄揮手,示意隨從在門口等待自己,然後跨入了大門之後的繁華樓閣之中,“我倒要看看,雲樓慶舒賣得是什麼藥。”
剛剛踏入大門,便聽見了琴聲。
清冷優雅的琴聲回蕩在了整座城府之中上,並不喧囂,卻映襯著寂靜,令人心情頓時放鬆。
庭院之中的蒼鬆翠竹之間,有曲水環繞,水聲流淌,方寸之地裡營造出了奇異地韻味,精巧而華美。
就像是一瞬間離開了城市,來到了山野之間,心神自在。
可越是向前,就感覺到這一份‘天然’之上的濃厚粉飾。
他感覺到腳下大地在微妙的旋轉,迎著太陽,整個城主府都好像建築在機樞之上,令龐大的建築無時不刻的微微旋轉著,確保正對著日照的方向。
每旋轉一周,便是一日夜。
伴隨著葉青玄的向前,庭院也在微妙的起伏,不論是竹林、曲水、蒼鬆還是白牆,都隻不過是這一座龐大機械中的一部分。
無數樓閣伴隨著他的腳步從道路的分岔儘頭出現,在他扭轉方向之後,又緩緩沉入地下。在無數建築和裝飾的拚湊之下,整個城主府仿佛有千百種不同的樣貌,千百種不同的姿態和風格。
就連那幽幽地琴聲,也是由八音盒一樣的裝置所演奏而出,靈巧的韻律背後是無數旋轉的齒輪和樞紐。
葉青玄總算明白為何那麼多遊記裡會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了,因為這一座城市本身就是不定型的,無數模塊上下沉浮,便有無數種摸樣。
在他的掌控者手中,這是世界上最昂貴而精巧的玩具。
哪怕一路行來並沒有任何的人跡,葉青玄也能夠感覺洋溢在每一寸空間中的美感。
直到他最終登上了高樓的頂端,在整個城市的最高處,他終於看到了雲樓慶舒……白汐的父親,那個曾經令他遏製不住殺意的男人。
隻是,現在的雲樓慶舒,卻和他預料的摸樣沒有一丁點相像的地方。
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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