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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蘭斯洛特點燃了火焰。
火焰跳躍,照亮了他的麵孔,還有十步之外的台階上,靠在王座之旁的枯槁男人。以及,王座之上……那已經失去了呼吸的國王。
似是察覺到來著,枯槁頹廢男人抬起了眼瞳,看了過來。
蘭斯洛特眉頭表情,隻是低著頭,將火焰送入風燈中,將風燈擰緊,放在了地上。柔和的光芒從其中亮起,照亮了破敗的王座大廳。
他抬起了頭,隔著石中劍形成的壁障,看向那個蒼老的男人:“麥克斯韋,好久不見。”
麥克斯韋低聲冷笑,搖了搖頭,“果然,是你。”
“嗯。”
蘭斯洛特微微頷首,承認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羞愧,也沒有任何的狼狽。
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隻是看著麥克斯韋,看著被他隨意丟在台階上的沉寂古劍,許久,輕聲歎息,“這麼多年來,我始終不明白,為何石中劍選擇了你。”
“有什麼不明白的?”
麥克斯韋漠然地回應:“本來你應該得到石中劍,但你的心中始終有原罪的餘燼。”
“我?”
蘭斯洛特被麥克斯韋逗笑了,“我以為,和你相比,我覺得我算得上道德完人。”
“彆再羞辱道德了,蘭斯洛特。”
麥克斯韋冷眼看著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年你在妹妹一生的幸福和家族中選擇了家族,不是麼?白鴉……
你暗中向教團出賣了葉蘭舟,你的父親不得不在家族和女兒之間麵對殘忍抉擇,在被迫驅逐了親生女兒之後,不堪重負,選擇了自我了斷。
自始至終,唯一成就的隻有你。”
“父親太軟弱了,他已經忘記了蘭斯洛特家的宿命。”蘭斯洛特依舊淡然:“葉蘭舟的存在會毀了一切而不論如何,家族必須保全。”
麥克斯韋忍不住嗤笑,“那我要恭喜你,得償所願。你已經得到了家族,何必再奢求更多?”
“代的家主都為皇室效死,我也不例外。”
“是啊,隻不過你效忠的皇帝和其他人不一樣而已……”
“這一開始,這就是蘭斯洛特家族的宿命,也是纏繞在我們血脈上的詛咒……被詛咒的不止是這個國家和王室,麥克斯韋,還有我們……”
蘭斯洛特冷然問道:“可我們又犯過什麼樣的錯誤?什麼都沒有!我們為安格魯奉獻了一切,卻淪落到連傳承都要斷絕的地步。
我們生來就必須逼著自己走進囚籠,代家主都隻不過是這副鎧甲的囚徒,艱難掙紮,奉獻一切,就連子嗣都要犧牲……當克裡斯汀出生的那一天時,所有人都載歌載舞,可你知道我有多麼痛苦?
她一直愧疚自己不是男人,無法繼承蘭斯洛特的盔甲,可我又何嘗想要讓她傳承這悲劇的宿命?
告訴我,麥克斯韋,尋求解脫又有什麼錯誤!”
“包括將你祖先的榮耀踩在腳下麼?包括出賣一切,包括向天災投降?”
蘭斯洛特終於笑了,冷笑:
“這個國家本來不就是天災造就麼?”
麥克斯韋沉默了,低下頭,自嘲地笑了:“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跟你扯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呢?勾心鬥角這麼多年,腦子變得渾渾噩噩,連自己的本來麵目都記不清了。
你那一套邏輯可以用來滿足自己,蘭斯洛特,但對我來說完全是狗屁。
如果不是有人提醒的話,我自己都差點忘記……
錯誤就是錯誤,哪怕是為了所謂顧全大局,錯誤必須迎來清算,否則‘正確’便沒有存在的意義。
苟延殘喘的時光太過漫長,我們已經忘記了最初一切為何變成了這樣。”
他停頓了一下,眼瞳中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意:“我早應該想通這一點的,蘭斯洛特,可惜,下決心太晚。”
“是啊,你終究選擇了弑王。”
蘭斯洛特看著他:“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你……隻是蛛絲馬跡,就令你提前警惕。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永遠無法勝過你不論是你的嗅覺還是決心,都太恐怖了。
真是令人害怕啊,麥克斯韋。”
麥克斯韋聳肩:
“抱歉,生來如此。”
蘭斯洛特低下頭,歎息,“如果不是你,陛下早應該複生了,根本沒必要浪費這麼長時間。”
寂靜中,麥克斯韋愣住了,許久,抬起頭,眼瞳眯起。
“蘭斯洛特,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蘭斯洛特看了他一眼,回頭,向著宮殿之外招手,柔聲呼喚:“請進來吧,殿下。”
在蘭斯洛特的呼喚中,消瘦的男孩從門外走進來,艱難地抱著一個對他來說太過龐大的鐵盒子,怯懦地看著四周。
當他出現的一瞬間,麥克斯韋的臉色變了。
大王子!
那是被所有人遺忘的大王子,那個生來畸形,無法長大的智障……
蘭斯洛特伸手,撫摸著大王子的頭發,抬頭看著麥克斯韋,“我知道,你為了排除他成為載體的可能,提前下了毒,可惜……他畢竟是亞瑟王的血啊。”
“蘭斯洛特叔叔,姐姐在哪兒?”
大王子恐怖地蜷縮在蘭斯洛特背後,怯生生地看著枯槁的麥克斯韋,最後,看向王座之上:“媽媽怎麼了?她為什麼不說話?”
“彆怕,陛下睡著了。”
蘭斯洛特柔聲勸慰著他,抬起手,指著麥克斯韋:“是那個留著胡子的家夥害了陛下。”
“蘭斯洛特!!!”
麥克斯韋怒吼:“現在回頭還不晚!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
蘭斯洛特沒有理睬他,隻是低著頭,在大王子耳邊低聲呢喃:“殿下,你想要保護媽媽麼?”
大王子恐懼地看了一眼麥克斯韋,被他憤怒的樣子嚇到了,用儘勇氣點頭:
“想。”
於是,蘭斯洛特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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