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地穴領主已經抬起上身,高高昂著醜陋的蟲頭,一道炙熱的紅色射線從它的最終噴出,射向了擺著盾陣的士兵們。
“撕!”一道半透明的光弧出現在火焰射線的前進方向上,卡羅爾舉著法杖低聲地念著咒文,調動著全身魔力不斷維持著搖搖欲墜的魔法護盾。火焰和魔法護盾的交鋒引得火星飛濺,光幕搖曳。
“士兵們!突擊!”庫拉索隊長發出一聲大喝,率先提劍衝出了盾陣。
戰士們在隊長地帶領下幾步便衝到了地穴領主麵前,此時,因為仰頭釋放魔法,那沒有甲殼保護的蟲腹正好暴露在眾人麵前。
“嘶啦!”精鋼打造的長劍猛然一拉,頓時便在那青黑色的腹部留下一道傷口。褐黃色的體液從傷口中湧了出來。
“吼!”在地穴領主地大吼聲中,四柄長劍和五把長矛同時攻了過來,連砍帶刺,不斷增加著它的傷口和痛苦。
“滾開!”地穴領主大喝了一聲,幾條蟲腿連續踩踏著地麵。
轟隆隆的響聲不斷地從地底的深處傳來,隨著這震耳欲聾的巨響,地麵上既然開始出現如同水浪般詭異的起伏。
“地槌術?大家快躲開!”
陸希的提醒慢了半秒鐘,這些身經百戰的精銳士兵們雖然很快做出了躲閃的反應,但地麵上突然竄起的筍狀石槌依然將五名士兵打穿,頓時血肉橫飛。
好巧不巧,一個士兵的身體已經被撕裂,頭顱如同被抽中的足球一般飛了出去,正好撞到了陸希的臉上。
熱乎乎的血肉模糊了陸希的半張臉,被撞得頭昏眼花的他頓時感覺到一陣心悸,腸胃也危險地抽搐了一下。
似乎是注意到了陸希的狀況,地穴領主舉起大大的骨刀,狠狠地揮了下來。
賽希琉的傀儡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身。陸希的那個粘土傀儡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險,自動便跳出護身符,從地下站了起來。
一銀一黃的兩個人偶舉著拳刃擋在了陸希前麵,硬生生地用金屬和黏土的身體扛住了地穴領主的斬擊,沉重身體甚至都被壓得下陷了好幾寸深。賽希琉的銀傀儡還好,陸希的粘土傀儡卻已經了發揮出了遠遠超過它本身品質的能力,它艱難地抵擋著地穴領主越來越沉重的骨刀,身上不斷出現觸目驚心的裂縫。
“哢嚓哢嚓!”粘土傀儡身上不斷傳來了不妙的聲音,陸希頓時從呆滯中醒悟了過來。他赫然發現,刀刃已經停在了離麵門不到兩寸的位置,銳利的尖端幾乎已經割傷了皮膚。這短短的兩寸,一口呼氣就能碰觸的距離,就仿佛是生死之間的界限。
陸希的背後頓時被汗水打濕了。
“貝倫卡斯特,你在發什麼愣啊!”賽希琉大喊著。
“呼!”第二隻骨刀舉起,從另一個方向劈了過來。
這一次,擋在陸希前麵的是普莉姆拉。少女舉著雙刀,憑著超乎常人的怪力抵住了那幾乎比她身體還要高的巨刃。可少女畢竟隻是血肉之軀,麵對這樣的衝擊力,她麵如金紙,一絲血痕從嘴角流了出來。
“莉姆?尼瑪!”陸希終於從驚愕中回複了過來,他揚起手,一枚小小的石彈飛向地穴領主的頭部,然後突然炸裂!
這是一個簡單的石彈術,其實難度也就比最簡單的揚塵術或照明術大那麼一點。它的原理就是將一顆小石子充實魔力後射出,石子突然爆炸,借用其四散而開的碎片傷敵。
不過,按照奧魯賽羅的說法:沒有垃圾的魔法,隻有垃圾的魔法師。魔法並不是炫耀力量,在最合適的時候使用最合適的魔法,哪怕是最簡單的魔法,這才是一位優秀魔法師的戰鬥方式。
此時,地穴領主揮著兩把骨刀,赫然已是中門大開,石彈在它麵門前炸裂,那小小的碎石雖然甚至無法打穿它最柔軟的腹部,但至少可以暫時迷住那雙血紅色的複眼。
果然,地穴領主發出了連續痛苦而淒烈的慘叫。
“眼睛!我的眼睛!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陸希微微歎了口氣,雖說對方顯得痛苦又瘋狂,但他自己明白:石彈術的威力還是太小了,不可能直接將地穴領主的眼睛炸瞎,最多讓它失明一會罷了。不過,這個短短的一會兒,也應該足夠了。
“那家夥看不見了,弟兄們,趁這個機會乾掉它!”卡羅爾最先喊了起來。他將法杖高高地舉過頭頂,一個如同車輪那麼大的火球不斷地醞釀成形,如同一個微型的太陽。
卓爾精靈少女宛若輕捷的靈猿般騰挪閃躍,不斷閃過地穴領主胡亂揮舞的骨刀,輕盈地翻上了它的背部。她雙手握著細劍,用儘全身力量向敵人胸部和腹部的結點刺去。
顯然,伊羅薇爾的佩劍也不是凡品,竟然洞穿了連弩彈的衝擊都無法奏效的甲殼,半個劍身都插了進去。
地穴領主不斷地扭動著身軀,瘋狂地揮舞著骨刀和蟲肢,與此同時,卡羅爾聚集的火球和賽希琉召喚的鋼鐵巨拳分彆劈到了它的頭上,讓這強大的地底魔物幾乎陷入昏厥的狀態。它再次立起了上半身,奮力地用腳踐踏著地麵,肆無忌憚地傾瀉著體內的魔力,仿佛無法枯竭似的。
地震,地刺,穴流,火焰和雷電等魔法現象毫無間斷地出現,飛揚跋扈地肆虐著。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在這樣瘋狂的無差彆攻擊下,眾人一時之間竟然隻能艱難地招架著,拿敵人毫無辦法。一不小心,又有幾個士兵被地穴領主的魔法卷了進去,刹那間便屍骨無存。
“轟隆!”一道粗壯如同樹乾般的雷電光束如同巨大的棍棒般掃了過來。陸希在腳底下放了一個風輪術,身體躍到空中躲開了這凶狠的攻擊,但他的粘土傀儡可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本來就已經接近報廢的傀儡被雷電掃中,頓時粉身碎骨。
“頂你個肺的死蟲子!”陸希肉疼地幾乎咬碎了一口的糯米牙。
這粘土傀儡雖然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但也算是他走上法師之路以後的第一個構裝人偶了。每個人對自己的第一次都是印象深刻的。
如果換成平時,陸希一定會讓大家退後,等待敵人魔法耗儘再給它致命一擊。可是,現在伊羅薇爾還握著劍,緊趴在那大蟲子的背上,誰知道會不會被地穴領主那瘋狂的舉動給害死。
“無論如何要先把薇爾搶下來。”陸希說。此時他也來不及感傷死去的戰士和自己的人偶了,畢竟活的人才最重要。
“可是,該怎麼辦?”
“我去!”卡羅爾說。
“得了吧。你隻是個四體不勤的魔法師,哪有這本事?我可不想再多一個累贅。”陸希白了他一眼。
“要不,讓我的阿布去……”
“傀儡怎麼可能做出那麼高難度的動作!?”
“可是……”
陸希還想說什麼,普莉姆拉卻已經率先行動了。她甩出左手的短刀,讓長長的鎖鏈纏住了那不斷揮舞的骨刀。在地穴領主因為疼痛立起前胸的時候,普莉姆拉借勢前衝了幾步,靠著助跑和鎖鏈的擺動,入鐘擺一般蕩到了半空中。
少女在空中拽著鎖鏈用力一拉,又一次改變了身體舞動的軌跡,乘機避開了火焰和雷電的攻擊。她鬆開鎖鏈,半空中舞了一個漂亮得能讓奧運體操冠軍們羞憤欲死的前空翻,輕盈地落到了地穴領主的背上。
她攬住了伊羅薇爾的腰間,迫使精靈少女放開了緊握的細劍,然後又做出了剛才同樣的舉動,一個飛蕩再次竄了回來,又以雲淡風輕,瀟灑得不帶走一片灰塵的姿態,穩健地落在了陸希身旁。
這,活脫脫一個女版泰山嘛。不過,不管怎麼說,陸希卻不得不承認:莉普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剛才那幾下,實在是帥呆了……
“好,現在一切順利!等那個家夥魔力耗儘,我們就準備做蜘蛛乾吧。”陸希笑著說。
可惜,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地穴領主感受到背上的人離開以後,頓時便恢複了幾分理智。它停止亂放魔法,擺動著長長的觸角感受了一下周圍的空氣,很快便捕捉到了坑道的方向。於是,它轉過身,以絕不脫泥帶水的姿態,以比來時更加快的動作,迅速地衝向了那條黑漆漆的洞口。
“轟隆隆!”隨著一連串撞擊聲,地穴領主那巨大的蟲體很快便消失在了坑道的儘頭,沒有帶走一片雲彩。
陸希等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卻又無可奈何。以地穴領主的本事,如果真想要逃走,自己這點人還真就拿它沒辦法。
“我們這幾個菜鳥,居然能夠趕走黃金三階的魔物?這……應該大聲慶賀嗎?”陸希在難看的臉色上擠出一個更難看的笑容,心中卻無論如何歡喜不起來。
他聽到了身後密集的腳步聲。回頭看去,卻是足足一個百人隊以上的士兵從山道那頭趕了過來,隱約還看見幾個背著巨弩的巨人大漢——估計是聯邦內部有巨人血統的少數民族。
原來是援軍嚇跑了敵人,看起來,這個地穴領主趨利避害的直覺,卻比自己要靈敏多了。
“說起來,也是第二次和它見麵了,這個世界還真小啊!”一想到這裡,陸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看見這樣一個場景:那隊武裝士兵們,除了躺在一邊的兩個重傷員,另外的人正在隊長庫拉索的帶領下,帶著凝重和悲痛的表情,小心地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將戰死戰士的血肉和屍骸找出來,儘量將其還原。
現在,周圍的氣氛已經從戰鬥的緊張中回複了過來,少年和少女們這才意識到:就在剛才,十條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在自己麵前化作了血肉,死無全屍。
後知後覺的恐懼和顫栗如同毒藥般侵蝕著放鬆下來的靈魂,一股難以忍受的虛弱和惡心支配著眾人的身心。卡羅爾和賽希琉爾對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同時發出了痛苦的乾嘔;伊蘿微爾倒沒有這麼失態,臉色卻是毫無血色的慘白,隻有普莉姆拉依然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但肩膀微微地顫動,看起來她的內心卻並不那麼平靜。
手中唯一有過人命的陸希看了看這幾個少年少女,沉沉地歎息了一口。
也許,到了今天,這幾個孩子才真正從學生的角色過渡到了軍人。
“可如果這就是成長的代價,也未免太慘重了吧。”陸希看著眼前這化成碎片,完全不可能修複的粘土零件,低聲地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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