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眼前的白光再一次消退,衛燃卻發現,自己又一次回到了科紮拉峽穀邊緣,又一次站在了那座廢棄的教堂門口。
此時自己戴著國際旅的船帽,肩頭依舊背著那支g43半自動狙擊步槍,在自己的手裡,還拿著那把殘存著彈孔的50式工兵鏟。
“戰爭結束了,我們活下來了。”
就在衛燃出神的打量著緊挨墓地的那片玉米地的時候,米洛什的聲音也從身後傳進了耳朵。
轉過身,衛燃看到了穿著一套南遊軍裝的米洛什,看到了他肩頭背著的g43半自動步槍和一個德軍防毒麵具罐,也看到了他腰間彆著的p38手槍,以及他的手裡拎著的一個二戰德軍保溫背桶,乃至另一隻手拎著的工兵鏟。
“隻有我們活下來了”
仍舊年輕的米洛什落寞的歎了口氣,將手裡的保溫桶放在了教堂殘骸和那片多了不少墓碑的墓地中間的空地上。
見狀,衛燃和對方同時摘下了背在肩頭的半自動步槍靠在了保溫背桶上。
“還記得那個德國醫生嗎?”米洛什說著拔出了腰間槍套裡的那支p38手槍。
“這是他的配槍?”衛燃問道,他也總算知道當初為什麼從科紮拉突圍戰開始了。
“嗯”
米洛什說著,將那支p38手槍放在了保溫背桶的蓋子上,最後取下了那支防毒麵具罐,“這是德拉甘,我的老師,我的朋友,我的戰友,一個羅馬尼亞人,一個國際主義戰士。他死了,死在了結束戰爭的路上。”
“你準備送他回家?”衛燃問道。
“是啊,戰爭結束了,他總要回家的。”
米洛什將那隻充當骨灰盒的防毒麵具罐也放在了保溫背桶的邊上,拿著工兵鏟走到了教堂殘骸的邊上。
在衛燃的幫助下,兩人將淤泥堵死的地下室入口一點點的挖開,就像挖開了幾年前塵封的記憶一般。
“我一直以為,我根本不可能活到戰爭結束的。”
米洛什坐在地下室入口,看著裡麵那兩個石棺說道,“我一直以為我最後會被埋在這裡的。”
“進去看看吧”
衛燃生硬的終止了這個話題,他能看出來,在戰爭結束之後,年輕的米洛什似乎已經沒有了人生方向。
結伴走進彌漫著濃重黴味的地下室,當年匆忙逃離這裡的時候遺留下來的東西都還在,隻是大多都已經發黴或者被老鼠咬壞了。
在漫長的沉默中,兩人將那兩個屬於德拉甘的行李箱搬出地下室放在陽光下,米洛什又從另一口石棺裡翻出了一個德軍飯盒。
“這是當年德拉甘寫的信”
米洛什說著,已經打開了飯盒,從裡麵拿出了一封信。
衛燃記得清楚,那還是當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德拉甘問他借的紙筆信封寫的。
“要看看嗎?”衛燃問道。
“我其實偷看過,但這封信是用羅馬尼亞語寫的,我看不懂。”米洛什說著,將信封遞給了衛燃。
接過信,衛燃從沒有寫下任何文字的信封裡抽出了裡麵那個用羅馬尼亞語寫下地址的信封。
當初用來當做膠水的樹膠早已經失去了粘性,這個對折的信封自然也擋不住窺視的目光。
抽出依舊雪白但難免帶著些許黴味的信紙,衛燃隻是看了幾眼便選擇了放棄。
這些和意大利語高度相似的文字他其實連蒙帶猜的能勉強認出來。
但也正因如此他選擇了放棄,因為這封信裡隻是記錄了一個個名字,以及和名字對應的地址——那些名字也出現在行李箱中那些同樣充當骨灰盒的防毒麵具罐上。
除了信紙,這個信封裡還有一張僅僅巴掌大的黑白合影。
德拉甘就在這張合影角落的位置,他和其餘十幾個人一樣穿著國際旅的製服,他們在拍下這張照片時曾是那樣的意氣風發。
唉...
衛燃重重的籲了口氣,將這張合影重新用信紙包裹好塞進了信封,隨後還給了米洛什。
“我準備去羅馬尼亞”
米洛什將裝有德拉甘骨灰的防毒麵具罐放進了那個殘破的、同樣放著其他防毒麵具罐的行李箱中,“衛,我帶來了牧羊人燉菜,一起吃點吧,等吃過之後,我就準備出發了。”
“你...你還會回來嗎?”衛燃問道。
“會回來,我肯定會回來的。”
米洛什說著,已經從他的挎包裡翻出四個搪瓷盤子和四把餐叉擺在了行李箱上。
緊接著,他又打開了保溫背桶,用裡麵的長柄勺子給四個盤子裡都裝滿了帶有濃稠湯汁的牧羊人燉肉。
緊接著,他又從挎包裡翻出一包麵包片也擺在了破破爛爛的箱子上,並且擰開水壺,給衛燃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幕天席地而坐,拿行李箱當桌子的衛燃和米洛什卻都沒有什麼食欲。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這一次,衛燃主動開啟了當初他覺得不吉利的話題。
聞言,米洛什搖搖頭,心不在焉的往嘴裡扒拉了一口食物說道,“沒什麼打算,我可沒想到我能活到現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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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嘴裡的食物,米洛什一如既往的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湯汁,“我的家人都沒了,又不用打仗了,我什麼都不會,以後大概會做個牧羊人吧。”
“不考慮做個獵人嗎?”衛燃指了指放在旁邊的步槍問道。
“那把槍是拿來打納脆的”
米洛什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上早已愈合的傷疤,“能做個牧羊人我就滿足了”。
“你等我下”
衛燃說著,已經起身走進了地下室,取出防毒麵具包從裡麵掏出了蚊香筒。
將這蚊香筒裡的蚊香和防潮的石灰包全部倒出來,衛燃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還好,這蚊香筒裡依舊放著當初得到的時候就放在裡麵的兩塊金板。
將這兩塊沉甸甸的黃金倒出來,衛燃重新收好了蚊香筒等物,一手拿著一塊金子走出地下室,將其遞給了瞪圓了眼睛的米洛什。
“拿著吧”
衛燃直接塞到了對方的挎包裡,“米洛什,戰爭已經結束了。
如果你真的願意做個牧羊人的話,就賣掉其中一塊換個牧場和一支羊群吧。
你已經到了該組建家庭的時候了,把另一塊賣掉,然後找個你喜歡的女人生幾個孩子吧。”
“你...”
“這是德拉甘還活著的時候的願望”
衛燃胡謅道,“這兩塊黃金也是他繳獲的,既然你活下來了,就替他去過他想過的生活吧。”
“這是他的願望?”米洛什狐疑的看著衛燃。
“沒錯”
衛燃認真的點點頭,“是他想過的生活,也是我想過的生活,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米洛什,過好自己的生活,這不比之前的戰鬥簡單多少。”
“你呢?”米洛什問道。
“我啊”
衛燃無視了周圍彌漫而起的濃鬱白光,微笑著說道,“我是個國際主義戰士,我的戰鬥還沒結束,我的國家這個時候還在打仗呢,我該去結束另一場戰爭了。”
“活著回來”
米洛什站起身,敬了個禮說道,“等你的戰爭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喝一杯。”
“那就說定了”
衛燃同樣抬手還禮,任由白光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還有機會喝一杯嗎?
在衛燃的等待中,白光漸漸消失,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