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圈圈根本停不下來的翻滾中,衛燃和高粱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倒是頭頂的鬼子似乎已經認定他們是中槍死了並沒有衝下來。
最終,感覺全身都要散了架的衛燃在一瞬間的騰空之後,打著轉摔進了山溝溝底部一片殘存的厚實積雪裡。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看到了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孩子,看到了他身旁的那頭兩邊架著筐的毛驢,看到了筐邊甩著的一掛鞭炮。
也看到了懷裡抱著一支三八大蓋正在裝子彈的男人。
是他們!
是趙守憲和溫老嘎!
他們怎麼在這裡?!
沒等衛燃想明白這個問題,他也看到了同樣打著滾摔下來的高粱杆兒,然後便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板車之上。
在自己的旁邊,並排躺著的便是高粱杆,他甚至能摸到,在他們二人中間,似乎還藏著好幾條槍。
費力的扭頭看向車頭的方向,除了一頭毛驢黑裡夾著白的屁股以及屁股縫裡剛好擠出來的,冒著熱乎氣兒的驢糞蛋子之外。
他還看到了手裡拿著個煙袋鍋的溫老嘎,看到了手裡拿著趕車鞭子的趙守憲。
雖然那隻是他們二人的背影,但溫老嘎後腰處交叉彆著的那兩支旁開門兒二十響,以及趙守憲後腰處的那支三把盒子,卻都讓他無比確定他不可能認錯人。
“現在...”
衛燃嘶啞著嗓子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你醒了?”
溫老嘎最先反應過來,驚喜的轉過身看向了衛燃。
“這是...這是哪?”
衛燃重新問道,“是什麼日子了?”
“正往南逃呢”
溫老嘎歎了口氣,“過幾天就是穀雨了,你們倆命大,雖然沒摔斷骨頭,但是撞破了腦袋,我都沒成想能醒過來一個”。
“喜...喜峰口...”
高粱杆兒也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有氣無力問道,“喜峰口...守...守住了嗎?”
當這話問出來的時候,溫老嘎臉上的驚喜之色消失,轉而是透著鬱氣的嚴肅,而坐在另一邊的趙守憲,那張同樣開始緊繃的小臉上,已經砸下了一顆顆的眼淚。
“喜...峰...口...守...守住了嗎?”高粱杆兒再次有氣無力的問道。
“沒...沒能守住...”
溫老嘎愧疚的說道,“喜峰口丟了,二十九軍...二十九軍,沒能守住喜峰口,鬼子...鬼子要入關了。”
“嘭!嘭!嘭!”
高粱杆用拳頭一下下的砸著車板,他那雙眼睛也瞪的溜圓,爆開的血絲也將眼白染紅了些許,甚至他的眼角都流淌出了粉紅色的血淚。
“前麵那座山上的碉樓還能看到喜峰口”
溫老嘎說道,“你們倆要是能動,要是願意,就去看一眼吧,以後...唉!”
“去,去看看!”
高粱杆兒掙紮著試圖坐起來,但卻隻來得及坐起來一半,便不受控製的趴在車邊開始了嘔吐。
是腦震蕩...衛燃歎了口氣。
“我去吧”衛燃說道,“我替你看看。”
“拿著...拿著這個...”
高粱杆兒將手伸進懷裡摸了摸,最終摸出了那台依康塔遞給了衛燃,“拍...拍下來...”
“你不是...”
“他還我了...”高粱杆兒說完擺了擺手。
“我叔腿腳不方便,我帶你上去吧。”趙守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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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你帶我上去看看吧。”
衛燃說著,嘗試著坐起來,見身體除了饑餓感之外沒有什麼負麵的異常,這才下車,拿著相機,跟著拔出盒子炮的趙守憲,一起沿著蜿蜒的小徑走向了山頂。
“那邊就是喜峰口”
趙守憲用手裡那把對他來說仍舊顯得太大了一些的三把盒子指著遠處的群山說道。
“你們怎麼在這裡的?”衛燃問出了一個和遠處的關隘無關的問題。
“我叔腿腳傷著了,我爹娘也沒了。他本來打算帶著我去關外找抗聯一起打鬼子。”
趙守憲歎了口氣,“我們正往北走呢,就在山溝子裡撞見了你們。
後來鬼子追了我們好幾天,我們沒辦法隻能一路往南跑,前天,我們又聽逃難的說,喜峰口破了,就更不敢停下來了。”
“等下讓我給你照張相吧”
衛燃收回視線,稍稍加快了腳步,跟著趙守憲爬上了山頂,走進了那座荒廢了許久的碉樓。
就在這碉樓的邊上,衛燃用高粱杆剛剛給自己的相機,以遠處喜峰口的方向為背景,給趙守憲拍了張照片。
接著,他又以那座長滿了荒草的碉樓為背景,給遠處的喜峰口方向拍了張照片。
“把這個給你高叔叔送過去吧”
衛燃將收好的相機遞給了趙守憲,“我在這兒抽顆煙就下去。”
“那你小心著些,可彆再摔下去了。”
短短幾天似乎已經成熟許多的趙守憲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這才抱著那台金貴的相機走向了山下。
“唉...”
衛燃搖搖頭,走進碉樓,揮手成功取出了那台大號望遠鏡。
將其架好對準遠處的喜峰口,衛燃甚至能看到離著最近的一個碉樓上掛著的痔瘡旗,更能隱約看到旗子下麵持槍站崗的鬼子。
可惜,他們之間離著太遠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隻有取出懷裡那台徠卡,將鏡頭湊到望遠鏡的目鏡口,嘗試著朝遠處按了一下快門。
至於能不能拍到,能不能拍清楚,此時此刻就隻能全憑天意。
“這場大火,終究還是要燒到長城裡麵了,也不知道郭光棍喜歡的那個女同學,能不能躲過這場災...”
衛燃一邊暗暗念叨著,一邊取出煙盒,從裡麵抽出三支點燃,將其彆在了磚縫裡。
這三炷香,是給那些如傅問爻,如土郎中趙大哥,是給那些都來不及掩埋屍體的同胞僅有的祭奠。
沒有過多耽擱時間,他將望遠鏡對準山下那輛孤零零的驢車一番觀察,隨後再次將相機鏡頭湊到目鏡的邊上,朝著車上那些茫然無助的戰士按下了快門——在濃烈的白光裡。
“也不知道,你們接下來還要打多少場仗,也不知道,最後都有誰能活下來。”
衛燃疲憊的念叨著,任由白光吞噬了山下的那些人,也任由它吞噬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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