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天鼓再響,現世皆傳。
……
……
作為今日之道屬國的中堅力量,莊國再怎麼不受景國待見,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聯手抹掉太虛派的諸方強者,在太虛山門會盟天下,共議太虛幻境之未來。
莊高羨當然得去。
此等盛會上不得桌,往後就更無上桌的可能。
現世的格局已經不同於以往,小國的生存空間將越來越狹隘。
恰是他謀局白骨,大勝強雍,冒死生之險,取火中之栗,才為自己、為莊國贏得了這一張席位。
他當然要盛裝出席!
但在此之前,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傳令國相杜如晦入宮,又命人取來鎮國玉璽。
也不升殿,便在寢宮相見。
大莊帝國的明君和賢相坐在一起,完全可以主導這個國家的命運。所以與其說今日是私議,倒不如說是一場更具隱秘性的國議。
出他莊高羨之口,入他杜如晦之耳,如此而已。
身著常服的莊高羨,外表實在普通,讓人很難將他同那個大莊中興之主聯係起來。
但他坐在寢宮裡的臨時書桌前,隨意地將麵前的奏章推作一堆,便自然顯出威儀來。
“杜相。”杜如晦才走進寢宮,他便出聲問道:“兩冊可取來?”
若莊高羨還是皇子,杜如晦會斥責他不可切急,會告戒他上位者當戒急用忍。若是在莊高羨剛剛登基的時候,他會與之玩笑,說怎麼又急。
但現在的莊高羨,是已經證就洞真,帶領莊國中興的卓越帝王。
杜如晦隻是雙手奉上他剛剛緊急從國庫調出來的一隻寶盒,回道:“回稟天子,臣已奉命取來。”
此盒非金非玉,形製精美,刻圖複雜。寶光內蘊,自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流動其間。但又被封印得很妥當。
莊高羨抬手便將此盒接過,看了杜如晦一眼:“老師,寢宮乃私室,不必如此拘禮。”
嘴上說著,手上已經將盒蓋掀開。
此盒內部分為兩層,開蓋即現。每一層都放著一張重要的書頁,一為金頁,一為玉頁。其上都有道字,如龍蛇遊之。
道脈內部皆知,玉京山有兩冊,至關緊要,是這一脈維持影響力的關鍵。
分彆是“玉清金冊”和“元始玉冊”。
前者敕國,後者敕真。
恰恰莊高羨在兩冊之上,都有名號。
他是玉京山親敕的大莊國主,也是玉京山親敕的道教真人!
他的道號是“懷德”,是為懷德真人。
當然,此號鮮有人知。
莊天子才是他會自昭的身份。
這一張金頁和一張玉頁,確認了他在道脈內部的正統地位。令他和他的莊國,得以在道門體係中如魚得水。
此時他平鋪兩頁,又移來玉璽,探手覆於其上。
莊國發展到今日,國勢已然不俗。莊高羨能夠調動的國家之力,自然也磅礴如海。不過此時隻取絲縷。絲絲縷縷的國家之力出於玉璽,遊於玉頁。
幾乎是在瞬間,那張玉頁便泛起輝光,從中響起一個聲音。“懷德真人,何事如此著急?”
此聲威嚴堂皇,很有幾分帝王氣。
甚至可以說,比莊高羨更有天子威儀。
紫虛真君宗德禎,當年本就是一國之主,曾領軍與姬玉夙、姞燕秋等蓋世雄主爭鋒。後來主動將國家並入景國,他則走上玉京山,成為了玉京山的當代掌教。
也是一代傳奇。
莊高羨登基之時,曾受玉京山敕封。莊國以玉京山為正統,莊高羨自己也是玉京山的正冊真人。
通過“玉清金冊”或“元始玉冊”,他每過十年,能夠直接聯係玉京山掌教各一次。
玉清金冊的次數他已經用過,得到紫虛真君的指點,解決了修行的困惑。
元始玉冊的次數,他便用在了今日。
莊高羨並不在意紫虛真君怎麼稱呼自己,直截了當地道:“掌教真君,我將去太虛山門,參與太虛會盟。我將毫無保留地支持道門利益。”
紫虛真君聲音平緩,意味深長:“你支持道門,道門就支持你。”
杜如晦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心中頗多思量。
據說太虛真君虛淵之,乃是玉京山掌教當年最疼愛的弟子,親自授業,欲傳衣缽。最後甚至允許虛淵之出走山門,自立一教。
如今太虛真君走出最後一步,將超脫之力,局限在太虛幻境裡。又太上忘情,了斷塵緣。相較於他原本的廣闊未來,這結局是不太美好的。
紫虛真君的聲音,全然聽不出半點情緒。也不知心情究竟如何呢?
耳邊又聽得莊高羨的聲音道:“我現在就需要支持。”
紫虛真君的聲音道:“你需要什麼支持?”
莊高羨錯了錯牙齒,恨聲道:“懸空寺和須彌山的兩個老賊禿,現在還守在我莊國國境,令我寸步難移,幾為天下笑柄!我將前往太虛山門,為道門利益而爭,為免他們礙手礙腳,還請掌教以玉京山的名義,將他們殺死!”
杜如晦心中一凜,完全清楚自己的這個學生,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這當然是非常冒險的行為,但薑望聲譽日隆,確實也沒有什麼不冒險的辦法能夠將其除掉了!
紫虛真君的回應沒有讓他等太久:“苦覺不是簡單的真人,照懷身上也有永德的未來念。殺掉他們,並不現實,你也承擔不起如此高昂的代價。”
就在莊高羨麵露失望之際,紫虛真君話鋒一轉:“不過,太虛會盟乃天下公決,涉及太虛幻境的處置。他們沒有資格,也不應當打擾你。匡命正好在外休整,我讓他去一趟。”
匡命乃景八甲之蕩邪軍的統帥,也是玉京山這一係的天下名將。
有他出馬,自能將兩個和尚驅逐。
莊高羨大喜:“多謝掌教!”
紫虛真君沒有再回應。那玉頁上的輝光漸漸斂去了。時限未至,不會再亮起。
莊高羨臉上還有著狂喜的表情,手卻輕輕擺了擺。
杜如晦將金頁、玉頁都收起,蓋住寶盒,拿出寢宮外,交予立在殿外等候的傅抱鬆,令他送回國庫。
當這位大莊國相再次走回書桌前,莊國的皇帝陛下已經麵無表情。
那些大喜,失望,和咬牙切齒,全都煙消雲散,隻會在需要的時候出現。
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