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薑望已經有了動搖現世格局的能力。
可以說,他要是提劍支持哪位霸國天子,那人六合匡一的機會立即大增!
在諸方形勢已定的現在,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能有這樣的影響力了。
這正是薑望危險的原因!
即便自負智高如重玄勝,也覺得這是難解的死局。
因為薑望本質上是個不肯後退的人,即便有時候低頭,有時訕笑,也要咬死了底線。退閣並不見得是海闊天空,或還有不得不拔的劍!
所以他才會讓十四帶著重玄瑜回臨淄,想著或許要做一些不計後果的事情。
但在越來越複雜的觀河台上,在越來越凶險的黃河局勢裡,他卻看到了機會。
要怎麼讓薑望擺脫這種危險呢?
辦法是……讓他更危險!
之所以有些人還想著敲打他,想著壓一壓,恰是因為薑望已經到了危險的程度,卻又不夠那麼危險,讓人能把壓製他作為一種選擇!
他就應該更危險,危險到讓人生不出撲滅這危險的念頭。
重玄勝懶懶地往後靠,用肥胖的大手,輕輕拍了一下肚皮。
有趣啊。
最早我是因為什麼被這家夥打動,他又是因為什麼,被世事打磨了這麼多年呢?
俱往矣。
而今已開塵鎖,該當日照九天!
博望侯肚皮上如此輕聲的一響,仿佛……擂動了進攻的戰鼓!
今年摘魁的大楚小公爺,在看台上翩翩起身,極有禮貌地對洪君琰拱手:“我太弱了,不上去湊熱鬨。煩請黎皇,給我爺爺一點時間。”
“天門事重,他不能即刻脫身……要不然你們再聊會兒?最多一刻時間,他就能夠趕來。”
他拍了拍腦門:“哦對了,我爺爺說了,他是為了支持鬥昭!”
本屆三十歲以下無限製場的魁首,為真正的無限製場加碼:“左氏鬥氏,同為大楚三千年世家,累代交好。他老人家不能眼睜睜看著鬥昭在台上遇險。”
“對,對!”
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樣貌平平但光頭非常乾淨的和尚,小雞啄米般點頭。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終於……趕到!你的理由很好,現在是我的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貧僧也一樣!”
大楚國師梵師覺!
這一刻聲勢之烈,已叫辰燕尋變了臉色!
重玄勝輕輕地拍著肚皮,笑吟吟地看著演武台前的白衣公子。
還差至為關鍵的一步……
當諸方都將他高高捧起,達成了危險的共識……
他最危險,也最安全。
最受約束,也最自由。
才算渡過此劫,有了不壞金身。
當胖弟弟的目光投過來,重玄遵便翩身而起。
衣袂飄飄,恣性風流。
斬妄見真如他,並沒有說什麼話,而是有一個動作很明顯的轉身抬頭——
看向六合之柱上方……大齊天子法相所在。
他可真是……忠介之臣,唯君是命。
三百裡臨淄城,六十九年得鹿宮!
大齊天子的尊身,正坐於這修行之宮。
他的法相同國勢而出,遠在萬裡外。
他坐在這裡,孤家寡人。
萬萬裡的帝國疆土,坐下來也隻需九尺金台。
鬱結的血氣化作淡淡的龍煙,被他吞入腹中。
就像他始終不知道姬鳳洲究竟傷勢如何,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天海一戰負了傷。
連太醫令都不知道——這是他不屑展現的溫情。
他明白博望侯在催他的態度,借這凶險激烈的黃河勢。而他的前冠軍侯,正順水推舟。都為了他的前武安侯。
重玄勝……這個聰明得過了頭的小子,比他爹有分寸。但該說不說,確然是明圖的種。在關鍵時刻的選擇,赫然沒有半點不相同。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換做三十年前,重玄家就該摘爵了。重玄勝的一身肥肉,不煉出幾斤肥油,是斷斷脫不了身。
可是今天,他竟然想……“人或有其私。”
他想起青石宮裡寂寞的苔蘚。
他想起那個秋天裸身銜玉的少年。
想起太多太多。
想起東華閣初見,那個“袒其衣,示其傷”,一身疤痕的國之壯士,鄉野少年郎。
大齊帝國的黃河首魁嗬!
……
把祁笑打暈,離開戰場的那一天,你在路上想什麼。
離齊的前夜,你在大齊皇宮外站了一整夜,那一晚沒有星星,月亮倒是非常皎潔。那個更深露重的夜,站在太乙天白玉鋪就的廣場,任月光滌蕩的你,究竟想了一些什麼呢?
你從來沒有對人提起。
……
齊天子獨自坐在得鹿宮,獨自修行,獨自感受。
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把一切都擔在肩上,舉國於掌,推成日月。
今天和過往的無數天,沒有什麼不同。
但得鹿宮裡,似乎還有那一天的回聲——
“臣的路……不在這裡!”
那就看看,你的路在哪裡吧。
是否值得你一身泥汙。是否也要熬到你滿頭的雪……才知行不得。
……
天下之台,六合之柱。
紫色的龍袍似乎被風擾動。
那深沉威嚴、雄括萬事的聲音墜下來:“你們太虛閣的事情,看朕做什麼?”
重玄遵灑然一笑,摘月成刀,倒掛其鋒,白衣一展,便登台去:“鐘先生所言大謬!!”
“什麼螢火焚日,日月在我掌中。”
“什麼蚍蜉撼山,我們才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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