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
被公孫不害強殺吳預而趕回禍水的澹台文殊,隻能徒然對這散去的星光大怒。
畢竟祂縱是孽海超脫,壽至永恒,又如何能驚到一個死人?
菩提惡祖沒有聲音,唯有濁水深處,那恐怖的樹影,似在蔓延。
禍水其實是安靜的,隻有混元邪仙的哭聲和笑聲,隱約幽咽。
孽海三凶這樣的存在,並不會被燕春回這一劍傷到。
所以對很多人來說,這一劍或許並沒有什麼意義。
但燕春回選擇將這一劍留在這裡,又意義很多。
它代表飛劍時代的最後一劍,是對孽海出。
而不是……對著薑望。
孤月終隱,星海固遙。
點點微光,落在薑望的劍鋒上,他將長劍倒轉,歸入鞘中……
鏘!
一聲劍鳴作雷鳴。雷光萬裡,一霎照亮了天空……光照竟恒,於是神陸複晝。
夜色不複見,而天光照石刻。
千萬年不改的觀河台,從此有了一座如山的碑刻。
自此以後登台望長河者,必先見此碑,先念此言。
在薑望劍斬星河前,這是大僭越。在他魁絕巔後,這不過是一份小小的決心。
黃河主裁留一句話在觀河台,再合理不過。
看著那石碑山上的鐵畫銀鉤,葉青雨忽然就想起……淩霄秘境那座小樓裡,書架上的刻字——
“吾生有涯,乘槎而上星漢者,豈得複見朝露!”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星空。
燕春回的蓬萊無期,是飛劍窮途。
葉淩霄的星漢遙遙,是不得複見。
而薑望所仰望所渴求的燦爛星空,是什麼呢?
他曾見——所有矢誌改變世界的少年,都被世界改變了!
他也看見——一些發誓要改變世界的人,隻是把這個世界,從一種糟糕的處境,推到另一種更糟糕的處境。
他也明白這世界很多人都在好好地生活。或許並不需要誰來乾涉。
他不斷地自我審視,不斷學習,不斷地修行,審慎地對待前路,終於可以在今天說——這個世界需要做出改變。
人不可以再被煉成丹,人不能用來養烏龜,人魔不可以安坐無回穀……
人同此心,無非是,“但行好事,須忌惡行。”
便從觀河台前,這座永矗的劍刻石碑開始。
恒為斯言!
無限製生死場已終篇。這是黃河之會開辦以來層次最高的一場戰鬥,無論是作為飛劍時代的絕唱,還是作為蕩魔天君的登聖之局,都必將銘於史冊。
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場為天下共賞的絕巔之戲,登聖之戰。日夜之變,無非劍出劍歸,這一戰所造成的深遠影響,或許要到很多年後,才能夠完全體現。
但此刻,觀河台上,響起潮湧一般的喝彩聲!
無論選手、觀眾,都在歡呼本場裁判的勝利。
而他贏的,何止是這一場,何止是燕春回?
左囂至此才鬆一口氣,將掌中焰球,推回天門。
恰逢天光放晝,像是把太陽放回了高天。
他有些滿意地看了看薑望,才把目光轉到台下的鬥昭身上:“看到你沒有事情,老夫就放心了。”
鬥昭笑著拱了拱手:“多謝公爺關心!下回咱去府裡吃飯,不要叫無關人等。”
雖然很多人說他沒有禮貌,但在左老國公麵前,他向來還是很有世家風采的,畢竟沒有翻出白眼來。
左囂拿手指了指他,什麼也沒說,自推焰門而去。
終究守衛天門有責,雖則臨時找人代了班,畢竟價格高昂。即便左氏豪富,他也不想當冤大頭被反複痛宰。
能省一點是一點,光殊馬上成婚了,花用的地方多了去……說起來薑望什麼時候?
“今舉黃河,不以黃河登聖。”洪君琰撫掌而讚:“其力自成,拔劍自證!可謂壯矣!”
魏玄徹張口本欲言,一時被搶了先,不由微微側眸。
洪大哥還是太領先了……
您倒是先把人家的黃河道果放開呢?
“不曾布道天下,不曾著書萬代,不敢言聖名。”薑望淡然道:“但超脫之下,以力魁者,或有我名。”
洪君琰隻是輕輕一拂大袖,融冰化雪,那遲緩於時光的內府魁決,便又回到了現序的時光裡。
鮑玄鏡還在和宮維章激烈大戰,心中煎熬,難以言說。
希望薑先生贏,但不希望薑先生贏得這樣徹底。而來自幽冥的老東西暮扶搖在監督這一戰,這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凡有一點過去的影子,都不免被看出來!
“薑君!”
雙方已經相知按劍,洪君琰自然再叫不出那聲薑老弟。
更準確地說……是薑望再也不會受那一聲。
他頗為認真地道:“先前朕與你商論,要幫你找出神俠來,此刻卻是有了幾分眉目……”
雙手輕按扶手,他真是個端嚴的帝王!
就這樣看著薑望:“可要一聽?”
可惜薑望不再配合他了,隻淡聲道:“陛下也看到我是怎樣走路。您攔與不攔,說與不說,並不會改變我的方向,料想也不會改變我的結果。”
當白日碑矗於觀河台,立為天下言,那些陰溝裡的老鼠,早晚沒有立足之地,儘都歸於陰溝。
他已經不需要心心念念地去尋找誰了。
隻要繼續往前走,終有一日,照徹人間。此為堂皇之道,大勢所行。
時間是他的朋友,歲月是他的武器!
所以沒有條件,不談交換……你愛說不說。
但現在是洪君琰需要證明自己!
雪原的皇帝眸光深邃:“薑君求道之心,真如鐵!”
薑望平靜地看著他:“或許一場戰鬥,不足立名。非三論生死,不足陳道。”
這又是一個意料外的回應,洪君琰定了一下:“哪三論?”
“我準備好了三論,隻不知有誰會來。”薑望沒有什麼殺氣,但銳不可擋:“燕春回是第一論。”
他做好了連打三場無限製生死場的準備!
洪君琰看著他的眼睛,想看看這是否隻是狂言——但過往的事例已經無數次證明,薑望言出必行。
或有人來,或無人來。但他是抱著這樣的決心,才喊出那句“魁於絕巔!”
洪君琰沉默良久,說道:“薑君或許已經不需要,但朕還是想為天下、為黃河之會儘一份心。”
他按著扶手,身體微微前傾,造成一種壓迫的勢態:“朕以為……宋皇趙弘意,很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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