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搞定。
傑麗不知真相,再次貢獻目瞪口呆的表情。
而房內,納西索斯勇敢邁出審問第一步。
“拍攝我是不會去的。”他倒回椅中眼神淩厲,卻執拗繞過屍體一詞,“除非你先回答我,你把那三人丟哪去了。如果你不說,我等會兒就把你的所有秘密告訴警察和所有人。”
他本以為會看到青年驚慌失措,眼神閃躲,或氣得跳腳。孰料對方淺笑依舊。
“談論秘密前,閣下不先考慮暫停最受唾棄的聽客麼。”
“啊”
青年伸手,攤開的五指修長,狀如蛛網。
要被捉住了
因為這一念頭,納西索斯臉冒虛汗,任對方摁停他彆在右耳的錄音器。
來不及反應,他眼前的罪犯擅自坐下,和那天一樣與他麵對麵。
“既是您問,我自會毫無保留回答您。您想從哪裡開始聽”
失敗讓納西索斯抗拒對視,他亂瞟對方頸部以下身體,有點發懵。
他對自己堪比武器的美貌有百分之兩百自信。
隻要他想,任何一次簡單注視都能讓對方率先避開,過後著迷窺探他,念念不忘。
可細數與青年見麵起的點滴,他驚恐地意識到,每一次都是他閃躲退避。
而後,悄然轉回。
“全部。就你為什麼會在水渠裡,什麼時候開始躲的。”他垂眸掩飾不安。
淺淺誇讚少年邏輯尚可,擇明悠然作答。
由於沒聽見警報,他修好相機按原路線去彙合。
途徑賞景棧道,他瞧見三名海盜鬼鬼祟祟摸進莊園。
迎接危險是家常便飯,他選武器寶庫藏身,便於觀察等待時機。
“我知道,他們衝著我來。不曾想您會擔心我而折返,誤入虎口。”擇明坐著欠身賠罪,久久不起,“而既然是為我拍攝精彩電影,他們不可能隻用現場鏡頭。”
“眼睛,耳朵,臉上每寸肌膚,所有歸屬最佳角度的位置,我都有理由懷疑安裝了特殊鏡頭。”
影閃的問世簡化拍攝所有環節。不僅擯棄傳統條件,還省去了拍攝載體。
根據克蘭公司最新的宣發,用特殊的記憶塗層覆蓋人或物,影閃甚至能一比一還原固定視角下的畫麵。
納西索斯臉色一變再變。
他慶幸海盜已死,屍沉大海,不會有他是主角的視頻流出。
但多種情緒衝散慶幸,亂作一團。
“你。”
他實在說不出什麼,強壓急促呼吸。
“你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為什麼誰要這樣對你”
他問完又垂下頭。
他對這類處境了解至深,明白殺意由四麵八方圍攏的絕望。
這使得盧修斯的自在笑容愈發刺目。
“你就不害怕嗎你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幸運,一敵三戰勝凶殘海盜,或者安撫咬人的惡犬。因為再怎麼說,你其實還是一個oga,是定死的身份,天生要受保護而不是以身試險。”
納西索斯聲音很輕,做好得不到回答的準備。但擇明沒有讓他失望。
“最初是的吧。簡直有一種,馬上要死的預感。”
“心臟隨時會爆炸開來。因為正麵迎風,全身承受割裂的苦楚”
時至此刻,納西索斯驚覺對方是在描述高台跳躍。他一反常態不打斷胡謅,沉默傾聽。
“然而像我告訴過您的。”
“心跳最快的刹那睜開雙眼,您會看到永垂不朽,至死難忘的風景。在它麵前,任何恐懼與絕望終將放大它給人的愉悅,忘卻現有常理的乏味與滯後。”
“啊,抱歉。我上回遺漏了一點補充。”
“不同的人,不同時空,所見之景渴求之象,截然不同。哦,快到集合時間了,不如我們邊走邊聊”
見聞過於荒唐,納西索斯渾然不知自己受人哄騙,離開他一直堅守的陣地。
路上,他落後半米以便監視黑發青年的一舉一動。而他留意到,對方今日穿著繡有花紋的襯衣。
紅絲烙印火團形狀,勾勒燃燒錯覺,牽出他記憶裡浴血揮刀的畫卷,墜落飛瀑的簌音。
恐懼與快樂關聯
天方夜譚。
有誰會跳下必死無疑的陡崖,挑戰無法戰勝的對手,就為體會轉瞬即逝的感官刺激。
一路整理思緒,納西索斯準時現身展廳。
即便如此,他狀態仍舊糟糕。傑麗恨不得衝上場狠狠搖醒他。
主持人講解,嘉賓互動,他隻有眼睛儘職工作,跟隨鏡頭和說話對象。
很快,輪到前次中斷的挑戰上線。
跳台一關全體嘉賓得到一串數字,而今天的新挑戰,他們以尾數單雙分組,抓鬮輪流與劍師較量。
哪組得分最高,就有權先挑選第二個神秘提示。
“我0025。就我們倆是紅隊。”代號t看著納西索斯,欲言又止,“你劍術可以的吧。”
“一般。”納西索斯總算開金口。
“呼那就好,我也一般。爭取不要輸太難看。”
這麼說的代號t,榮獲零分慘烈敗績。
他以短斧作武器,剛吹哨斧頭脫手砸地,劍師瞄中他咽喉,一擊刺死了他。
見t灰頭土臉,芙蕾雅樂得直拍手。
“你的一般,應該叫非一般的爛吧哈哈哈這局我們穩贏。”
五分鐘後,芙蕾雅交替t的接力棒,他在三分鐘裡貢獻了逃跑尖叫,求摸胸肌,撒嬌對峙,舉手投降,非一般精彩的失敗流程。
“至少我拿下了兩點。”他振振有詞,目光在劍師身上流連忘返,“嗯哼,都是小beta,怎麼有的人就那麼秀色可餐呢。”
“分明是某人厚顏無恥,耍賴要分。”代號t滿臉不屑。
“哈哈,但我堅持三分鐘了呀。不像那個誰,傻乎乎挑不符合自己的重型武器,結果嘖嘖。我們要贏了真不好意思呢,納西寶貝”
唇舌之戰一來一回,t的競爭欲徹底出籠,他一拍納西索斯肩膀,揚眉放話。
“彆高興太早,我們納西索斯是誰,體力堪比軍校生的超凡演員。你們藍組等會兒被他絕地反殺,還笑得出來嗎”
壓力如山重,納西索斯隻覺得胸口發悶。
又一次,他想到臨陣脫逃。即使他身處無數鏡頭之下,無處可躲。
那麼,隻能由英雄來救他了。
納西索斯渾渾噩噩,默念此刻最想見,亦是拯救他的英雄之名。
格雷德林傑。
他的上司,雇主,救命恩人。亦是匹配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的命定伴侶。
然而環顧四周,眼巴巴張望門口,始終盼不到心心惦念的身影。
受情緒影響,納西索斯定在展櫃前,遲遲沒有選下武器。
就在主持忍不住要提醒時,一種聲音搶先登場。
哢擦。
快門聲響,是擇明在線外調試。
“不好意思,我忘關聲音了。”他朝場務道歉,以嚴厲出名的組長擺擺手,完全不追究。
因為他,納西索斯犯下低級錯誤,在拍攝途中轉向場景外。
對視好似一年時光漫長,擇明食指點著臉頰,做出口型。
“”
納西索斯看不清,又在主持催促下胡亂抓來一柄短刀。
劍師文質彬彬,朝少年鞠躬。
“我來再講一次規則吧,比拚時間不限,雙方各有初始六點,搶分以頭部、心臟等致命傷為最高。另外,在下動手有時沒輕沒重,如果您覺得我逼得太緊,千萬要提醒我。”
作為麵對oga的男人,他的說辭可謂體貼有加。
納西索斯隻感到厭煩上湧,一再消磨他的鎮定。
對戰開始了。
哨聲響,納西索斯一動不動,如同應激的嬌小寵物,看得人心生憐愛。
劍師暗自對美貌少年道歉,照劇組要求發起進攻,打破沒看點的對峙。
砍刺劈挑,皆有意克製力道速度,納西索斯如同睜眼瞎,開局被戳中右臂護具,丟失一點。
他其實劍術不錯,訓練時曾被專業導師誇獎。在節目裡周旋炫技,小菜一碟。
但今日,他無法集中精神,並與忐忑不安的經紀人意識到同件事。
這是納西索斯有史以來的最大危機,他心已經認輸了。
過招堪堪幾回合,少年像跑完馬拉鬆瘋狂喘氣。
他依舊在找人,找尋他十多年來從一而終的希望。
曾經的他被格雷救出魔窟,對方允諾會守護他,給予他相配的全新身份,受人敬仰愛戴。
那時候,希望是剛出爐的蛋糕胚。因天災,略微烤焦一點,但不影響它裝裱奶油,點綴花片。
他如此迫切的想實現雙親遺願,成為美麗,甜蜜,光明豔麗的婚禮蛋糕。
他走出蛋糕房,用美麗引無數人歡呼雷動,聽儘讚許愛慕。接著,找到嗬護珍視他的aha,恩愛度過一生。
未來構想充滿無限可能,而格雷德林傑是他唯一明確的組成。
他曾像竊賊,偷走格雷的頭發、水杯、傷處紗布,悄悄重新檢驗匹配,好讓自己安心。
基因適配度99,格雷說得沒錯。
他們是命定伴侶,他一定能無條件,全身心的依賴對方。
格雷會保護他,照顧他,滿足他所有需求。
但,是真的嗎
長劍擦肩呼嘯而過,納西索斯心下一凜,兩腿肌肉哀嚎。
見他趔趄,劍師麵露擔憂,打手勢問是否要停。
納西索斯輕輕搖頭。
分明是回答劍師,他無端產生否決自己的念頭,定力搖擺,執刀的手輕顫。
如果,他的希望得以實現。
如果,格雷真與他結婚成家。
如果,他能永遠作為納西索斯幸福的活下去。
如果
“你在看哪呢再這樣下去我們得輸了”
場外,t見隊友節節敗退,焦急大喊。當納西索斯傻愣愣朝看來,他捶胸頓足,哀歎雙零分的定局。
他殊不知,少年視線所向並非他。
是他身旁如影如魅的攝影師。
擇明手捧相機但沒拍攝意圖,他不像彆人焦急、擔憂,對場中苦戰的oga充滿理所應當的憐憫。
他又一次點上臉頰。
他沒說話,卻令納西索斯聽見呢喃細語,如風似歌。
您希望看見的風景,到底在哪呢
心跳猛增,體溫攀升,空氣似洪水倒流鼻腔,納西索斯收緊十指,拿穩了短刀。
抓住他停頓的破綻,劍師蓄力劈斬,準備結束戰局。
右掌翻轉,刀身旋飛落入左手,抬起完美格擋。
因這三連突變,劍師的必殺一擊落空。
詫異與少年相望,仿佛刀劍相撞於一刻,那名劍師大跳退開,愕然站定。
他驚奇不是因為狼狽的鴕鳥對手突然反擊。
而是對方竟閉上了眼睛。
這是在做什麼
納西索斯也在問著自己。
眼皮留有縫隙觀察外界,他屏息一瞬俯衝,將劍師直逼死角。
什麼時候佯攻,什麼時候追擊,什麼時候像伴隨舞曲欲進還退,擰身轉頭,以刀指揮無形節奏。
他的身體仿佛脫離他掌控,僅是追尋殘留的映像。
那天就是在這裡,不祥死神裝扮成血紅皇後,讓他閉上眼。
某一被他拚命忽略的疑惑適時浮出水麵。
他當時,真的閉上眼睛了麼
刀已舉向高處,納西索斯偏了偏頭,斜向下狠狠一劈。他用力凶猛,幾乎是手臂牽動全體,瘋狂得可怕。
利刃嵌進地板,鏗鏘一聲,嗡鳴激蕩眾人心扉。
納西索斯睫毛輕顫,於詭異的寂靜中睜眼。
劍師癱在他腳前,驚恐瞪著近在咫尺的刀鋒。
再看四周,主持忘記叫停,嘉賓鴉雀無聲,他們像一盞盞鏡頭,隻會機械記錄這令人震驚的畫麵。
“原來是這樣”
納西索斯雙唇翕動,透過刀身,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嘴角上翹,隱隱發笑。
他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躲避那個人的目光,還偏偏要揪著不放。
原因不在於厭惡,忌憚或一貫漠視地輕蔑。
他想要知道,盧修斯芬奇的眼中到底有著怎樣一番奇景。
已經到食髓知味,如饑似渴的地步。
一個深呼吸,納西索斯又是禮貌可愛的少年,他好心扶起劍師,轉身向拍攝線外走去。
經過同組嘉賓,工作人員,經紀人傑麗,最終停在擇明跟前。
“你剛剛有把我拍下來嗎。難得我又完成一次高難度動作哎。”他嘟著嘴為自己扇風,聲音軟得像是撒嬌。
“沒浪費一分一秒,閣下。”
擇明遞上濕巾,可對方把臉湊向他,指尖輕點酒窩。
“你給我擦,我手還發麻呢。”
“那,失禮了。”
儒雅青年黑眸含笑,為紫羅蘭一般的少年輕拭臉頰,兩人眼神互通,有如磁極相吸,在他人難以插足的地方膠著糾纏。
他們是如此投入,以至於一位貴客造訪都未施舍半點注意。
當然,是表麵上而已。
噢
擇明餘光斜睨門外,極快地收回視線。心音的感歎飽含趣味。
z,看起來,皇後的國王終於來了,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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