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皆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為防隔牆有耳,周邊房舍的家仆皆已經支開,說話聲音也不大,正常高手趴在遠處的石崖上,不可能聽見任何東西。
但黑衣人能在半裡外發覺璿璣真人的異動,六識感知早已經和正常人劃清了界限,哪怕距離甚遠,依舊能隱隱聽到窗內傳來的閒談:
“朝廷的先鋒已經殺到跟前,平天教就算真想拉攏王爺,時間恐怕也來不及了;燕王那邊也不保險,想離開鄔州,還是得靠自己……”
說話的是白司命,不眠不休長途奔波下來,白司命臉上已經顯出了疲憊,不過神色依舊專注。
而坐在對麵的官玉甲,手裡握著一串珠子輕輕把玩,臉色不怎麼好看:
“官某在鄔州耕耘數十年,才打下鄔州龍頭的位置。往日鄔王對官某有所照拂不假,但官某幫的忙也不在少數……”
白司命知道官玉甲舍不得鄔州武林盟主的位子,皺眉道:
“王爺在江湖上的事情,全由官兄一手操辦,官兄現在想下船,和王爺撇清關係,怕是來不及了。而且官兄有‘小拳魁’之稱,但和蔣劄虎的差距,官兄也心知肚明,沒有王爺練的丹藥,這輩子都彆想甩開一個‘小’字……”
官玉甲手中的珠子一頓,對此言頗為不滿:
“官某鞍前馬後數年,隻聽白大人把那什麼‘天琅珠’,吹得天花亂墜,實際成品效用如何,根本沒人見過,為了一副真假存疑的秘藥,讓官某把全部身家賭上……”
“此藥絕對屬實,而且已經成藥,隻是尋常武夫扛不住藥勁兒,缺個底蘊夠厚的宗師試藥驗證。”
白司命湊近幾分:“過兩天鄔州十二門的掌門到齊,隻要中了張景林配的奇毒,為了解藥便隻能聽王爺號令……三絕仙翁是江湖老輩,重規矩又早活夠了,不可能為了一條賤命卑躬屈膝,肯定寧死不屈,屆時剛好拿他試藥……”
官玉甲聽到這裡,皺了皺眉,轉眼看向白司命,冷哼道:
“讓三絕仙翁試藥,如果暴斃,便說明王爺研究的‘天琅珠’根本沒用,官某不可能跟著鄔王外逃。
“而若是藥起了作用,天琅珠又如同白大人說到底那般厲害,三絕仙翁脫胎換骨之下,指不定能直接躋身武魁。
“三絕仙翁刀法能和軒轅朝比劃、拳法能和柳千笙比劃、身法能和陸截雲比劃,讓他踏入武魁之境,白大人可明白是什麼分量?”
“……”
白司命坐直些許,忽然覺得這確實是個問題。
八大魁後五個,都是專精一道,把自身領域錘煉到無人能及。
而前三個則是內外兼修什麼都練,兵擊、拳腳、身法不留短板。
三絕仙翁要是有了八大魁的身體底子,不出意外直接就位列八魁第四,軒轅朝和周赤陽來了都不一定能在手底下占到便宜,用藥養出這麼大一尊老神仙,到時候讓誰去處理……
“試用的藥,藥效沒那麼強,應該不至於讓三絕仙翁衝那麼高……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換個人試,最好讓玄武堂的關勝興來。關勝興連宗師都算不上,吃了藥功力大增,也最多和黃鈺龍差不多,官兄對付起來沒壓力……”
“關勝興的身體底子,比以前試藥的武夫強不了多少,不一定扛得住藥勁兒。要試就得找個和我等相距不遠的厲害武夫,才能看出此藥是不是真有效果……”
……
兩人在窗內商談,既怕藥沒用,又怕藥太有用,很是糾結。
山崖上,黑衣人聽見這些言語,眼底則顯出幾分譏諷。
她逛遍北梁,又萬裡迢迢跑到鄔州來,主要目標就是為了找張景林手中那張天琅珠的殘方。
她雖然沒見過天琅珠,但卻知道天琅珠這東西,是以秘法為專人調配的秘藥,如今世上已經不存在能使用之人了;張景林把方子配錯了,指不定還能歪打正著起點作用,真把藥方複原,那就是誰吃誰死,根本不可能起效。
黑衣人仔細聆聽兩人的對談,想等著白司命說完話離去,好跟蹤到鄔王老巢,找張景林。
但山崖下的兩人還沒說完,後方卻隱隱傳來動靜。
黑衣人察覺不對,回頭打量,果然發現山腰之處,有個陰魂不散的白影子,在山林之間無聲飄蕩,四處搜尋。
黑衣人再度被追上,眼底直接閃出幾分生無可戀,連忙無聲無息隱入了夜幕,朝山下遁走。
而山腰處,剛剛抵達的璿璣真人,很快發現了山莊後方的異動。
璿璣真人知道北梁盜聖的目標尋找鄔王,肯定會繼續跟蹤白司命,追不上則會尋找其他門路。
這幾天璿璣真人追蹤時,打聽過鄔州江湖的情況下,猜出官玉甲和鄔王淵源頗深;北梁盜聖要是找不到目標,可能會來鐵河山莊守株待兔.
璿璣真人被甩掉了一晚上,已經找不到足跡,本來隻是過來試試,這麼快就有所收獲,眼底自然閃過一抹意外,迅速跟了上去。
而後不久,山野之間就響起了熟悉的對話聲:
“妖女!你中了血凝散,怎麼可能這麼快追過來?”
“運氣好,碰上了個很俊的少俠,幫我解了毒。都和你說了毒藥沒用,你要是下烈性春藥,我指不定現在還在快活,沒心思管你……”
“呸!你知道我的本事,我是不想開殺戒對你留了手。我若真給你這妖女下猛藥,你信不信你見到樹樁,都恨不得撲上去蹭兩下?”
“不信。你也就嘴上功夫厲害,下的藥剛有點感覺,勁兒就過去了,沒半點意思……
“好!這你自找的,事後你彆怪我手段下作……”
“彆跑了,我月底就得回家,沒時間陪你貓捉老鼠……”
“你趕快滾!”
“我走之前肯定得拿到鳴龍圖,你再這樣亂跑,我可是要動真格了……”
“你來!你這妖女敢下殺手,我就敢拉你同歸於儘……”
踏踏踏……
閒談之間,兩道人影在山野間漸行漸遠,不過眨眼睛便沒了蹤跡……
……
——
與此同時,河源郡外。
三匹駿馬從官道上飛馳而過,一匹馬上坐著一隻鳥,另一匹馬上坐著兩個人。
夜驚堂縱馬飛馳,專注打量著前方道路,審視著來往人影。
裴湘君則坐在駱凝背後,雙手抱著小腰,大西瓜貼在駱凝背上,閉目凝神暗暗嘗試練著鳴龍圖。
本來裴湘君是打算自己研究鳴龍圖,琢磨出運氣脈絡;但這難度確實有點大,昨天晚上和駱凝睡覺的時候,駱凝見她一直琢磨不透,強行給她講解了一番。
裴湘君雖然覺得自己能行不想聽,但還是聽到了,然後就弄明白了運氣脈絡,騎馬趕路過於枯燥,就坐在了駱凝後麵暗暗熟悉。
駱凝背後靠著兩個麵團似得軟枕,作為女人自然不覺得這有多享受,奔行間看向夜驚堂,詢問道:
“棲凰山莊的掌門早上就出發了,怕是很難追上,現在怎麼辦?”
三人中午出發,下午時分抵達了河源郡,在鳥鳥的帶領下到了棲凰山莊。
夜驚堂本以為要在這裡打一架,結果小心翼翼潛入棲凰山莊,綁了個門徒一打聽,便聽說山莊昨夜來了貴客,掌門天一亮就出發去鐵河山莊赴宴了。
雖然跟丟了白司命,但夜驚堂並未氣餒,開口道:
“官玉甲下英雄帖,十二門的掌門都在糾結要不要去。棲鳳山莊本來還在觀望,沒安排車馬,今早上卻火急火燎出發,必然和白司命昨晚登門有關係。順著繼續往下查就行了,就算猜錯了,官玉甲和鄔王關係密切,查官玉甲應該也能有所收獲。”
駱凝驅馬走在跟前,想了想又道:
“棲鳳山莊的小姐,似乎嫁給了軒轅朝的一個孫子,整個門派也就這點人脈值錢。白司命專程來棲鳳山莊一趟,我估計和此事有關係。”
夜驚堂聽見君山台,眉頭微微一皺,暗暗斟酌,覺得這說法不無可能。
他昨天殺黃鈺龍等人時,在白司命麵前亮了刀,以白司命的江湖閱曆,應該看得出來門道。
見到八步狂刀後,掉頭就跑來和君山台關係密切的勢力,這意圖除了通風報信告密,好像真沒第二個。
夜驚堂想了想:“白司命如果把我的行蹤送去了君山台,估摸還要再來一波殺手。上次的‘燕州二王’沒得逞,這次來的人肯定會更厲害,往後還得小心些。”
駱凝輕輕點頭沒有再多說,覺得三娘的‘西瓜推’有點熱,把她背心都弄出汗了,就抬手在三娘大腿上拍了下:
“你能不能坐好?”
?
裴湘君坐直身形,思緒被打斷,眼神頗為不悅:
“你以為誰想坐你後麵?”
說罷直接飛身而起,落在了夜驚堂的馬鞍後,雙手抱腰,靠在背上繼續閉目琢磨龍象圖。
夜驚堂感覺到軟綿綿的西瓜推,本想說兩句,但瞧見三娘在認真練功,還是沒打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