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山下的禁軍徹底混亂,也不知誰帶的頭,幾百人竟然手持兵刃在草地上跳起了‘戰舞’,呼喝如雷氣勢還挺足,場景可以說一團亂麻。
風險沒有徹底排除,天亮局勢穩定之前,封門石都不敢隨便打開,此時隻有七八名還能維持思緒的高手,在巨石前守衛同時搬走屍體。
山下建築群裡,原本聽宣的臣子早已經精神失常,四處都是亂跑的家丁丫鬟,而王家居住的院落裡,十餘名負傷的暗衛總捕,躺在其中。
在山下聽候差遣的禦醫,因為都是醫藥行家,稍微聞到味兒就明白是什麼東西,防護措施妥當,受到的殃及最小,此時嘴裡含著強效提神的藥丸,在院子裡來回包紮救治。
而旁邊的房間中,夜驚堂褪去了血跡斑斑的軟甲和鞋子,在椅子上坐著,一條腿搭在凳子上,臉色泛紅,但眼神依舊澄澈。
夜驚堂肩頭和雙手的傷口已經包紮,王太醫正在包紮腳上的傷口,而硬接重拳、使用風池逆血、還有用重錘肌肉拉傷的等內傷,隻是用藥物壓製,還沒來得及處理。
鳥鳥已經從京城飛了過來,站在旁邊的桌子上,明顯還是很擔心的,但烏羽草不止對人有用,鳥鳥也中了招,在桌子上晃著腦袋,不由自主的:“咕嘰咕嘰~咯咯噠……”時而還來個後空翻。
王太醫給自己脖子上插了兩根銀針以保持清醒,包紮腳上傷口的同時,眉頭緊鎖說著:
“囚龍瘴一百多年前短暫出現,而後又絕跡,其藥方乃至煉製之法沒有任何醫書記載,連實際中毒症狀,老夫都是第一次瞧見,想解毒談何容易……”
“太後娘娘現在情況如何?”
“按住以前的傳聞,囚龍瘴中後,會迅速脫力痛不欲生而後肢體開始烏紫,出現輕微內出血的情況,時間越長越嚴重。”
王太醫看向旁邊的屏風,皺眉道:
“不知是傳言誇大其詞,還是太後娘娘體格健朗抵抗力強,目前氣血脈象混亂,但沒有惡化跡象,甚至時好時壞,應該是身體在自發排毒,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夜驚堂見王太醫都沒法子,心不禁沉到了穀底,在腳上傷口包紮完後,就直接起身,來到了屏風後。
王夫人在屏風後的床榻旁照料,身著鳳裙的太後娘娘躺在枕頭上,額頭上搭著毛巾,麵白如紙肉眼可見的虛弱,已經陷入了昏迷。
夜驚堂看著近在咫尺的蒼白臉頰,因為太後是為了給他擋刀,才落入無力回天的境遇,眼底難免顯出愧疚與焦急。
王夫人暗暗歎了口氣,想說兩句,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隻是悄然起身到了屏風外。
“嘰……”
鳥鳥雖然經常被太後揉,但吃人家的也不少,瞧見大眼睛姐姐變成這模樣,也清醒了幾分,蹲在跟前用翅膀摸了摸手。
夜驚堂用帶著繃帶的右手,握住太後娘娘的手腕號脈,但除了忽冷忽熱,也看不出個什麼,便想把手放回薄被下麵。
結果不曾想太後娘娘手兒微微動了下,竟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嗯?”
夜驚堂眼神狂喜,連忙蹲下柔聲呼喊:“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渾渾噩噩間,可能潛意識裡知道跟前是誰,想安慰一下,但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夜驚堂等等良久,驚喜慢慢化為失落,正沉默間,外麵響起了腳步聲:
踏踏踏……
“人在哪兒?”
“姑娘是……”
夜驚堂聽這女子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就讓王夫人仔細照料,快步來到門外。
院落裡,一隊人從門外快步走進來,為首是幾個去城裡接人的黑衙總捕,而後麵則是張景林和一個沙洲裝束的女子。
女子頭上編著小辮穿有翡翠瑪瑙珠子,皮膚非常白,看不出年紀,扮相氣質都不太像是中原人。
女子快步進門,瞧見遍體鱗傷的他後,舉止相當強勢,直接小跑過來,握住他的手腕,而後又抬手翻他的上眼皮打量,還和女護士一樣詢問:
“你感覺如何?什麼地方難受?”
夜驚堂渾身都難受,但屬於躺一段時間就能恢複的傷勢,並不怎麼嚴重。他還以為這是城裡請來的女名醫,頗為客氣回答:
“我沒大礙。太後娘娘中了奇毒,姑娘和張先生看看可有法子救治。”
?
梵青禾見中毒的不是夜驚堂,心頭如釋重負,而後就被帶著快步走進屋裡,在床榻前蹲下,蹙眉給太後娘號脈。
張景林則負手站在背後,打量幾眼後搖頭道:
“老夫話不好聽,但還是實話實說。囚龍瘴過於霸道,身體底子好的可能多抗幾天,但沒法逆轉。這東西曾經有武魁中招,身體強橫至極,但最後也是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再也沒能醒過來。”
王太醫思索了下:“囚龍瘴傷不了鳴龍圖錘煉的筋骨皮。太後娘娘目前情況尚可,可能就是因為練過玉骨圖,囚龍瘴沒法攻入骨骼,導致藥效發揮不全。如果能找到龍象圖和金麟圖,應該有機會恢複……”
夜驚堂聽見此言心中一喜,以前因為難以解釋來曆,不太好把龍象圖憑空變出來,而此時則不用考慮這些了,對此道:
“龍象圖本來在燕王手上,被無翅鴞盜走,而後無翅鴞來京城行竊,被我抓住落入我手,隻是以前有所顧忌沒拿出來。去把金紙取過來。”
“嘰。”
鳥鳥得令,直接飛了出去。
王太醫見有了幾分轉機,連忙點頭道:
“那現在就差一張金鱗圖,此圖據說在蔣劄虎手裡……”
梵青禾號脈過後,站起身來,搖頭道:
“此法可行性不高。練鳴龍圖得醒著,而且還得天賦不俗,才能慢慢脫胎換骨。太後娘娘不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毒隨時都在攻城掠地,時間上可能來不及。”
王太醫想想也是,輕歎一聲詢問:“這是唯一的辦法,姑娘可還有其他見解?”
梵青禾稍微斟酌了下,回應道:
“天琅珠和囚龍瘴出自同一名巫師之手,藥效完全相反,可能是通過天琅珠反推出來的煉藥之法,兩者同工異曲,其他方麵應該也能套上。”
夜驚堂轉眼望向梵青禾,詢問道:
“什麼意思?”
梵青禾道:“我冬冥部當年和亱遲部聯姻結盟,知道些許內情,這些年我也東奔西走查到了不少消息。亱遲部研究出了天琅珠,其族人因此受益,整合西海諸部建立了西北王庭。
“為防天琅珠被外人所用,西北王庭特地埋了後手,把藥分為了兩部分,主藥為天琅珠,但前麵還需要藥引。
“西北王庭的嫡係子孫,在生下來後就會以特殊藥劑泡藥浴,慢慢改變身體,成年後再根據各自潛力天賦,使用天琅珠淬經鍛骨。
“這個法子確保了隻有亱恒部的後人,才能用天琅珠,而其他人就算拿到也是廢物,根本承受不了藥勁兒。”
張景林聽到這裡,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就說我的大良珠明明沒問題,怎麼就是沒人扛得住。那夜大人還是西北王庭的餘孽?”
??
夜驚堂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打岔。
梵青禾看了夜驚堂幾眼:
“不一定,但夜大人小時候肯定泡過西北王庭的藥浴,不然沒法用天琅珠。西北王庭幾十年前徹底覆滅,如果有藥劑在戰亂中失散被外人得手拿去用,也說不準……話說夜大人姓‘夜’,對這些沒半點了解?”
夜驚堂心中其實有猜測但年紀太小的時候根本沒記事,對此隻是道:
“我被義父收養時才幾個月大,據義父說,是因為夜晚哭聲大,吵得人睡不著,才叫夜驚堂。如果我泡過這東西,也應該是我義父幫忙泡的,藥物來源真不清楚。”
冬冥部是大部族,對西北王庭很了解,梵青禾通過祖中老人得知,末代天琅王應該還沒兒子就戰死了,和夜驚堂年紀似乎差著些時間,所以也沒法確認,想想繼續道:
“西北王庭和亱遲部早就沒了,是不是都區彆不大。西北王庭既然在天琅珠上留了後手,囚龍瘴這種無藥可解的東西,不可能不防著被對手得到,用以對付自身。
“如果囚龍瘴是通過天琅珠反推出來的,那天琅珠隻對夜大人起效,囚龍瘴應該也隻對夜大人無效,再弄一種藥劑從小泡著適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張景林聽到這裡,點了點頭:“確實有可能。不過夜大人不怕囚龍瘴,和太後扯不上關係。太後早已錯過了打底子的年紀,身體已經定型,現在找藥劑泡藥浴,來不及了。”
王太醫道:“夜大人如果真免疫此藥,隻要設法將精血導入太後體內,毒性遇之自潰,應該有可能解毒。”
夜驚堂眼前微亮,詢問道:
“意思是我給太後輸血?”
梵青禾略微斟酌:“冒然把血輸入他人體內,會出人命。按照我的理解,兩性相合也是把精血送入體內……”
“嗯?!”
夜驚堂聽到這個詞,還愣了下,反應過來後震驚看向身邊的異域女巫,眼神意思估摸是——你哪兒來的庸醫?輸血和輸精能TM一樣?
而躺在屏風後麵的太後娘娘,手指也不易察覺的動了下。
太後娘娘練過浴火圖,毒藥根本奈何不了她。但囚龍瘴和天琅珠一樣,都是從人之根基下手的神藥,藥效強的驚人,身體一直恢複,直至藥效耗儘,顯然需要點時間。
而浴火圖也不是無敵的,無論恢複多塊,要消耗的能量不會憑空減少;常人好吃好喝養一個月才恢複的傷口,用浴火圖半刻鐘恢複,這消耗還是尋常人一個月的消耗,陸截雲片刻時間就滿頭白發,就是因為受傷太多元氣大傷。
而女帝隻要傷勢發作,很快就虛弱的站不穩了,需要用藥物泡著,也是因為這點。
而太後娘娘底蘊遠不如鈺虎,在身體消耗過大後,就自行減緩恢複速度,並減少了一切不必要的能耗,陷入了昏迷。
但其實太後娘娘還能感覺到周邊的情況,隻是醒不過來,朦朦朧朧間聽到這離譜說法,自然出現了點反應。
梵青禾說完後,屋子裡就安靜下來。
夜驚堂滿眼震驚,王太醫眉頭緊蹙,唯獨路子很野的張景林,點了點頭:
“這野路子可以試試,不過……好像也不行,這是當朝太後……”
梵青禾見眾人投來異樣目光,其實也意識到自己這法子,可能會被推出去砍腦殼,於是改口道:
“解鈴還須係鈴人,毒師煉這種奇門毒藥,一般都會留後路。囚龍瘴失傳百年,如今再度出現,隻可能是西北王庭的些許巫師後代還活著。我是冬冥部的族長人脈很廣,隻要找到配藥的毒師,應該就能找到解藥;就算沒有,知道配方和煉製之法,我也有把握配出解藥。”
王太醫點了點頭:“這個法子目前最合理,不過得把太後帶著過去,路上不能有半點耽擱。順帶如果能拿到金鱗圖,還是得拿,拿到金鱗圖,隻要太後醒過來學會,必然可以解毒。”
張景林思索了下,又開口道:
“其實吧,求快求穩,可以用冬冥大王剛才說的法子先試試,指不定藥到病除,就是……”
夜驚堂覺得那法子簡直離譜,轉身道:
“我去麵見聖上說明此事,然後立刻啟程,傷路上再養。”
說罷快步出了房門。
梵青禾見能把夜驚堂拐回冬冥部,也來了精神,開始王夫人一起認真照料起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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