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般驚人的氣勢,顯然不會是尋常侍妾,武魁都做不到,而再往上的人,她都認識,眼前之人要麼是隱世不出的真神仙,要麼就是皇城裡那個深不可測的女皇帝。
和夜驚堂在一起,後者明顯可能性更高,薛白錦猜出紅衣女子身份後,眼底顯出意外,恢複了高冷女俠的腔調:
“閣下膽子挺大,知道我身份,還敢孤身前來。”
“把夜驚堂帶著,怕他心軟給你求情。”
女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覺得有點燙,便又放下了,從身側拿起黑布包裹放在桌麵上,略微撩開,露出裡麵的暗金雙鐧:
“此物你可認識?”
薛白錦自然認識,大燕皇族的鎮國神兵,她練的雙鐧便是從大燕傳下來的法門,隻是這對神鐧放在女帝臥室,沒人敢去拿,她也隻能用寒鐵鑄造的雙鐧將就用。
“閣下什麼意思?”
“送你。”
女帝把雙鐧往前推了些:
“朕的天下,諸王乃至北梁都沒法染指,小小平天教根本沒成事機會。你拿了這對鐧,從此一心走武道,南霄山的百姓朕替你照顧,他們日子會過的更好,你走的也會更高,夜驚堂也不用再左右為難,對大家都好。”
薛白錦掃了眼雙鐧,又看向對麵的女帝:
“我薛家十四代,代代替大燕鎮守南關,經曆反賊叛亂、奸臣挑撥、叛軍滅國、新朝圍剿,至今未降一人,我可以為了天下百姓考慮不反,但背叛舊主歸附新朝,也絕無可能。”
女帝輕輕搖頭:“朕是惜才,也念你薛家滿門忠烈,才親臨此地與你說一句,你以為朕在和你商量?”
薛白錦平靜道:“我是大燕的鎮南侯,從來不認大魏的皇統,閣下在我眼裡,也隻是叛軍頭領,你我無非兵力大小的區彆。閣下若是動怒,大可發兵天南;雖然數十年未經戰火,但鎮南關將士祖輩相承日日備戰,戰死南霄山,也無非全了薛家祖輩滿門殉國之遺願,何足懼之。”
女帝端著茶碗輕輕晃蕩:“話彆說這麼好聽。大魏主力軍過去,怎麼可能打不下小小南霄山,隻是付出代價打下來,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不知道防誰的前朝雄關,以及天南一堆征不上稅的江湖流民;隻要天南對朝廷來說有半點價值,你說話都不敢這麼硬氣。”
薛白錦見女帝把話題挑明了,也不含蓄:
“朝廷根本瞧不上天南的窮山惡水,閣下過來,無非是想讓我為朝廷效力。我是江湖兒女,不喜歡官場那套,也不願屈居人下,閣下的好意薛某心領,看在閣下親自過來的份兒上,我可以保證此生安於現狀,不會重舉大燕皇旗。”
女帝搖了搖頭:“你造不了反,這話等於沒說。朕知道江湖人骨頭硬,也不言語相逼,給你個機會,讓你心服口服如何。”
薛白錦身上山下江湖第一人,就不可能服朝廷,聞言詢問道:
“什麼機會?”
“朕和你過過手,若你輸了,把鳴龍圖上交朝廷,在勝過朕之前,你都是大魏的藩臣,替大魏鎮守南關,這樣對薛家列祖列宗乃至江湖,都有個交代,你覺得如何?”
?
薛白沒想到女帝敢提這麼離譜的法子,眼底閃過訝異:
“我動手就是行刺聖駕,輸贏都不好交代。”
女帝搖了搖頭:“朕贏了,你臣服於朕,這便是一樁人人稱頌的美談;朕輸了,諒你也不敢把此事宣揚出去,誰知道?”
薛白錦略微斟酌,又道:
“我若是贏了,當如何?”
女帝開口道:“朕沒輸過。而且你作為江湖反賊,能與當朝帝王交手一次,贏了朕不治你罪已經算莫大殊榮,你還想要什麼?”
薛白錦覺得也是,當下坐直身形,漸漸展現出了山下第一人的恐怖壓迫力,連本來含蓄的眼神,都化為了鋒芒畢露:
“我隻輸過奉官城一次,閣下常年坐在天子堂,可不要被下麵人吹捧久了,便覺得這江湖的天最多和你齊平?”
女帝玩世不恭的神色稍有收斂,起身示意碼頭外的滔滔江水:
“能和朕並肩的人,以前有奉官城,以後可能有夜驚堂,但同輩之中無一人。你想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朕便讓你看看什麼叫天高地厚,薛姑娘請。”
薛白錦也不多說,摘下鬥笠,露出戴著玉甲的臉頰,走進了漫天雨幕……
——
轟隆隆——
悶雷滾滾,雨粒大如黃豆。
天色化為極夜,兩人人影在江畔碎石灘上肅立,隻有偶爾閃過雷光,才能勉強看清輪廓。
因為交手餘波必然撕碎周邊萬物,方圓兩裡都不見人跡,連鳥獸似乎都感知到異樣,頂著大雨飛離了江畔。
平天教主身著白色錦袍身形如不倒山嶽靜立雨中,配以臉上的玉甲,看起來就好似鎮守天宮的玉麵神將。
大魏女帝手裡依舊撐著油紙傘,站姿不再像往日那般玩世不恭,身形凹凸有致卻帶著股鋪麵而來的帝王氣場,不苟言笑眼神平淡,卻足以讓世間萬邪屈膝低眉不敢正視。
都是當世最頂尖的女武神,此時站在擂台之上,兩人也都暫時忘卻了身份、地位、立場,眼底隻有彼此,在場的隻是東方鈺虎和薛白錦。
女帝紅裙隨風而動,手中雨傘卻猶如靜止,隔著夜幕注視薛白錦片刻後,抬起修長左手勾了勾:
“來。”
轟——
江畔傳來一身悶雷。
薛白錦不動如山的身形,在雷光亮起瞬間,已經消失在碎石灘上,衣袍撞碎風雨,在江岸衝出一條極為醒目的弧形水霧,遠看去就好似一條白龍猝然出世,已雷霆之姿砸向東方鈺虎右側。
此招動手之前沒有任何蓄力,聲勢卻迅若奔雷,八魁之中任何一人來了,恐怕都得措手不及被轟飛。
女帝目光依舊盯著對麵立足之處,但雙手卻有了動作,鬆開油紙傘,雨傘尚未因重力下落,雙腳便已經化為弓步。
右手握拳高舉,帶起的氣勁硬生生讓周邊雨幕往身體收縮了幾分,就好似被龍蟒吸扯,下一瞬便以雷霆之勢砸下,發出一聲嬌喝:
“喝!”
轟隆——
一拳落,江岸爆震!
拳下碎石灘積攢的雨水乃至鵝卵石,在雷霆一擊下化為水霧和碎粉,餘波掀起周邊泥土砂石,地麵瞬間炸出一個三丈方圓的凹坑,再往外則直接被氣勁鏟平。
半空落下的油紙傘化為碎屑,而天空落下的雨幕,也在毀天滅地般的氣勁中被衝散,竟是往天空飛退,直接在江畔炸出一個以女帝為中心的巨大空洞。
?!
薛白錦悍然爆發搶攻,著實沒料到女帝實力隱藏如此之深,不過應對起來並不吃力,貼身瞬間,幾乎無視了慣性折身飛退,在江麵三個後空翻,眨眼落到江麵拉開了距離。
女帝眼底少有的顯出了狂熱,豐腴大腿緊繃而後彈起,身形激射而出化為紅色殘影,帶起的餘波截斷江流,直接在江麵上拉出了一道左右分開的浪潮。
轟——
薛白錦剛剛落在水麵,裹挾大浪的一襲紅衣已經到了近前,白皙右拳在此時化為了攻城錘,撞到雨粒就碎為水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襲來。
薛白錦瞳孔微縮,右手撐著左手手背,身形前傾抓住了重拳。
轟隆——
江麵再度傳出悶雷般的爆響。
兩人身下的江水,直接被風壓攆出一個碗狀凹陷!
薛白錦雙臂袖袍瞬間粉碎,直至肋下露出了的白色裹胸,連臉上玉甲都被掀飛,露出了清冷孤傲的臉頰。
此拳聲勢巨大,哪怕集中在薛白錦掌心,透體而過的氣勁,依舊在後方江麵撞出一道扇形餘波。
薛白錦在水麵難以立足本該被轟飛出去,落入女帝的無限連擊。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東方鈺虎一拳出手,卻未震退薛白錦,反而被對方死死抓住右拳,巨大衝擊下兩個人一起往江心飛去。
薛白錦接了一拳確實不好受,但心底的小心翼翼也打沒了,見女皇帝接得住,不再有半分保留,左手抓住拳頭,飛退之時拉扯身體,一記衝膝直接入懷,右手高抬同時砸向女帝左肩。
嘭嘭——
兩聲悶響同時響起。
女帝左手攔住衝膝,肩頭一記重肘卻實打實挨上,整個人當空下墜,砸入丈餘深的江底。
轟隆!
水浪飛濺,被震開的江水尚未合攏,女帝已經雙腳發力衝出空洞,半途提氣致使胸襟高鼓,繼而雙掌前崩。
嘭!
薛白錦眼底明顯出現了幾分凝重,畢竟她一記重肘下去,就算不把人打碎,也震擊肺腑打出遲緩效果。
而現在確實女帝半點反應沒有,她差點把自己胳膊砸斷,這顯然不是正常人的體魄。
發現女帝身板太硬沒法硬撼,薛白錦當即改變策略,在雙掌崩來之前,身形猝然化為無骨柔蛇,幾乎繞著女帝的雙臂滑下,接近胸腹時右手急點。
咚咚咚……
一瞬之間,連續十二指點在軀乾各處大穴。
雖然沒有太大衝擊力,但次次皆是要穴,尋常人中一下都得跪半天,更不用說連中薛白錦十二下。
女帝紅裙直接被指尖震出十二個窟窿,但下方白皙皮膚卻猶如無暇白玉,半點痕跡都沒有,美眸中甚至顯出三分戲謔。
畢竟女帝練了六張鳴龍圖,即便有瑕疵也是六張,內外無暇根本沒弱點,唯一的命門隻有鳴龍圖缺陷和她的體能儲備,不說薛白錦,二聖來了打她也是鈍刀割肉慢慢刮痧。
眼見薛白錦硬剛不成想鑽空子,東女帝連躲都不躲,右手高抬便開碑之勢劈下。
嘭——
薛白錦身形瞬間下落,剛接觸水麵就彈起,往側麵拉開距離,眼底顯出錯愕,顯然察覺到了女皇帝體魄的不可撼動。
與這種鐵皮烏龜比起來,夜驚堂這種人間兵器,放在麵前估計都算正常人。
眼見女帝眼神顯出玩味,以駭人速度再度追來,薛白錦也是打出了火氣。
出山既不敗,官城一戰後江湖無敵,被譽為奉官城之後江湖第一人,她薛白錦若是能被人用鳴龍圖等武道捷徑放倒,那世間宗師皆去找鳴龍圖即可,還苦心鑽研武道作甚?
薛白錦冷豔臉頰顯出三分狠勁兒,繼而脖頸額頭湧現青筋,身形落在水麵已經化為前崩之勢,右手握拳悍然衝出。
轟——
一拳出手,薛白錦身上的碎袍直接被氣勁撕裂,連為質地精良的白色裹胸,都在難以承受的衝擊下撕開。
而這一拳的聲勢也堪稱駭人,拳勢剛起下方江水就沉下去數尺,一拳出手前方雨幕如同撞入一條無形強龍。
女帝飛身急追,距離尚有三丈就察覺不對,身形當即側閃,但即便如此,還是被這措不及防的一擊正中左肩,紅裙肩頭化為碎屑,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
薛白錦擊退女帝,仿佛一瞬間之間忽然衝開了壓在頭頂多年的瓶頸,整個人氣勢都攀升了幾分,身形再度化為半弧,攪動半江風雨,刹那間追到女帝右翼。
轟隆!
女帝臉上明顯也出現了幾分異色,沒料到這薛白錦打著打著,竟然忽然展現出了入聖之姿。
不過即便如此女帝也沒感覺到太大壓力,畢竟她讓薛白錦錘十拳都死不了,容錯率極高;而薛白錦這小身板,被她一拳中要害就是重傷,根本不能有失誤。
女帝眼見薛白錦再度殺來,左手抬起想硬接對方一掌。
但也在此時!
嘭——
江岸遠處傳來劇烈破空聲,以及一聲震耳欲聾的爆喝:
“住手!”
氣勢如虹的薛白錦,本來雙眸靜如死水,但聽到聲音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左手抬起抱住了胸口。
女帝也被夜驚堂的話語牽動心神,餘光瞄了眼江畔,等注意力拉回來,才發現薛白錦搶攻之時分心遮掩體魄,導致收了力,她強行拉住龍蟒般的力道,但還是慢了些許。
嘭!
雙掌相合,江麵再度傳出一聲悶響。
夜驚堂發現鈺虎竟然在和平天教主單挑,臉都嚇白了,衝刺速度可以說比往前任何一次出刀突襲都快,直接在身後江野撞出一條漩渦空洞。
尚未走進,便發現一道影子往這邊到飛,夜驚堂想也不想就衝上去,一把攔在背後。
咚——
結果白影裹挾的氣勁太大,硬生生把夜驚堂都給撞的悶哼一聲,往後砸入江水。
夜驚堂強行把來人抱住,想喊一句:“住手!彆打了。”但驚鴻一瞥間,卻發現懷裡是個女人。
女人隻穿著白色薄褲,上半身乾乾淨淨,很白很大的團兒,一個被他摟住了,另一個在巨大衝擊下顫動,波瀾陣陣,雙臂正在合攏試圖護住。
女人墨黑長發已經披散開來,露出了高冷中帶著三分英氣的臉頰,眉毛細長,眼形是線條很漂亮的狐狸眼,鼻梁高挺,嘴唇也很俊俏,看起來柔中帶剛很有氣質。
雖然哪哪兒都很好看,但湊在一起,就是不認識……
而且那雙漂亮眼睛,還往上瞄來,看向了低頭的他,眼底逐漸浮現殺氣!
??
這誰?!
夜驚堂也不清楚電石火花之間,是怎麼看清這麼多纖毫畢現的細節的,但確實看清了,而且注定終生難忘,雙手本能鬆開,都沒來得及感知手上是啥觸感。
嘭~
嘩啦——
兩個人當空相撞,又砸入江水。
女帝眼見薛白錦停手吃虧,自然也就停了手,腳尖輕點想來到跟前,看看夜驚堂被撞出事情沒有。
結果不曾想,她剛在江麵躍出幾步,下方江麵就猝然炸開,衝出了一道人影。
薛白錦原本很高冷的臉頰,變成了漲紅之色,衝出水麵就抓住了女帝的腳踝,也不打人,而是一把抓出紅裙下擺;
撕拉——
本就破了幾處的紅裙,當空四分五裂,露出白如軟玉的玲瓏體魄。
女帝本在提防對方進攻,完全沒料到薛白錦如此不講武德,竟然和女人打架扯頭發似得撕她衣裳。
措不及防之下,身上瞬間隻剩情趣小衣,女帝驚得連忙抱住胸口。
而平天教主可能是認為女帝力道要收不收,恰到好處的把她拍向了夜驚堂,用紅色布料遮住曼妙軀體,還不忘把女帝往夜驚堂那邊扔,看起來想的是不能一個人吃虧。
於是夜驚堂剛衝出水麵,又看到一道白花花的人影飛了過來,他都不敢看清是誰,更不敢接,隻是閉上眼睛,有些崩潰的吼道:
“彆打了!都給我住手!”
撲通~
女帝摔進旁邊的江水裡,雖然被這江湖女子撕了衣裳怒火中燒,但還是不好意思當著夜驚堂麵光著打架,迅速遊到夜驚堂背後把外袍扯下來,裹在自己身上。
薛白錦長發披肩,用紅裙碎布遮擋身體,自然不敢往夜驚堂麵前衝,隻是眼神羞憤往後看了眼:
“你給我等著!”
說著從水麵躍出,倒著跳回了江邊,飛速隱入夜幕,也不知這話對誰說的。
女帝扯掉夜驚堂衣裳,迅速裹住身子,發現女反賊自己把衣裳打沒吃了虧,扒她衣服出氣不說,還敢放狠話,當即作勢要去追:
“你給我站住!”
薛白錦當下肯定不敢纏鬥,跑的更快了。
夜驚堂閉著眼睛人都是懵的,聽見背後是鈺虎,連忙又把她攔腰抱住:
“彆彆彆,姑奶奶,求你了,消停點。你怎麼能一個人出來?我說了多少遍了……”
女帝看似沒被薛白錦破防,但她對手從來都是自己,剛才一直壓著體內翻騰氣血。
她臉色冰冷作勢要去追殺,直至薛白錦落荒而逃跑遠了,才收斂氣勢,回頭有些惱火:
“你來做什麼?我馬上就把她降服……咳咳……”
夜驚堂飄在水裡抱著鈺虎,見狀臉都白了,迅速上下檢查有沒有傷處,同時吼了回去:
“你身體有問題還跑來打架?想死啊你?!”
女帝被吼了一句,眼神倒是慫了幾分,抱著衣袍不讓夜驚堂亂看,輕聲道:
“我沒事。”
“你還沒事?!”
“……”
夜驚堂想訓兩句,但江裡麵確實不適合說話,怕鈺虎身體又出大問題,反手就把她背在了背上,快步朝著江岸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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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一本《你隻管攻略》,新書幼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