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馳上次來梁州,見識過梁州好漢的沒下限後,氣的直接回了天南,叫了一波徒弟過來,重新在這裡組建堂口,而暫時的根據地,自然就是水兒買回來的冰河鏢局。
聽見夜驚堂的聲音宋馳連忙便起了身,快步來到鎮子口遙遙招手:
“少東家不是在江州嗎?怎麼忽然就過來了?元青呢?”
“陳叔帶人坐船過來,走得慢,目前還在路上。”
夜驚堂帶著笨笨進入鎮子,瞧見街麵上這麼多麵生的江湖人,眼底很是意外,先和宋馳一道來到學塾外的火盆旁坐下,才詢問道:
“鎮上怎麼這麼多人?”
宋馳上次來紅河鎮,便見過靖王,認得出跟在旁邊的黑衣女俠是誰,連忙讓徒弟搬來椅子,請靖王就坐,而後提來熱水壺:
“雪湖花不是開了嗎,這些都是去關外碰運氣的江湖人。黑石關附近的幾個鎮子都是人滿為患,江湖人在這些地方落腳,賣消息交易什麼的……來來,先喝杯熱水暖和暖和……”
東方離人在椅子上坐下,捧著熱水杯,在鎮上打量幾眼:
“他們都去搶雪湖花?”
宋馳在板凳上坐下,搖頭道:
“就這群江湖雜魚,哪裡搶得到雪湖花,都是來淘金的。天琅湖周邊幾千裡地,總有幾株野生的雪湖花,隻要找到一株,都能賣出天價,我這幾天還收了一株,花了一千多兩銀子……彪子,去把東西取來。”
夜驚堂和東方離人聽見這話,自然來了興致,抬眼看去,卻見兩個徒弟快步跑回去,不出片刻就牽過來一輛馬車。
宋馳把簾子掀開,可見空蕩蕩車廂裡,放著一個大缸。
缸裡麵裝著草皮,正中心是一棵小灌木,也就兩尺高,長著稀稀拉拉幾片葉子,側麵掛著朵牡丹似的小花。
雖然灌木很不起眼,但花朵形似牡丹,十餘片花瓣悄然綻放,看起來極為惹眼。
“謔……”
東方離人哪怕身為親王,也隻見過風乾後儲存多年的雪湖花,第一次瞧見活的,眼底明顯閃過訝異,小心翼翼走到近前仔細打量:
“這怎麼弄回來的?”
宋馳也不清楚那群淘金的江湖人,是怎麼把這麼大一缸泥巴,完好無損從雪原上帶回來的,對此隻是道:
“江湖上奇人多,運氣好找到了,弄一株回來不稀奇。
“根據過往的江湖老人說,這應該是近一甲子剛長出來的雪湖花,根莖入藥效用不大,就開一朵花,也湊不出一副藥,所以賣的不貴。
“話說這東西能不能帶回中原養?可以的話送少東家屋裡當發財樹養也不錯……”
能把雪湖花養家裡當發財樹,皇帝看了都會覺得奢侈,但這東西顯然行不通。
東方離人搖頭道:“雪湖花生長條件苛刻,可能和水土有關,隻長在天琅湖周邊;這還好是連泥巴一起挖回來的,不然已經死了,我估計放在花盆裡,也活不了太久。”
宋馳對花花草草研究不深,聽見這個自然皺眉:
“那咋辦?送回去天琅湖栽著?雪湖花三代人才長成,讓我養死了,不遭雷劈,怕是也得被後人戳脊梁骨。”
“種回荒郊野外,遲早也得被其他江湖人糟蹋,先養幾天,等梵姑娘來了,讓她想辦法找地方養著吧……”
夜驚堂仔細打量雪湖花幾眼後,便讓宋叔收起來,又回到火盆旁坐下,詢問道:
“關外現在什麼情況,宋叔可打聽過?”
宋馳重新落座,回應道:
“我聽見雪湖花開的消息,就知道你肯定過來,這些天都留意著。北梁應該正在采摘,把雪湖花往回運,天琅湖那邊出了好幾次劫鏢的事情,據說還有人得手了一車……”
東方離人眉頭一皺:“一車?”
宋馳擺手道:“一朵雪湖花看起來半個巴掌大,風乾了也就指甲蓋那麼一點,聽說還不能悶壞了,隻能在通風的地方把花瓣平放著,本就占地方。北梁也不敢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一車能放個百十朵就不錯了。”
東方離人想想也是:“百十朵也不是小數目,夠配幾服藥了……那這麼說,現在還不好搶,得等雪湖花風乾後,能拿箱子裝了,才能下手?”
“對。”
宋馳左右看了看,聲音壓低了幾分道:
“這次來的江湖梟雄可不少,大部分都在雪原上找野株,還有些厲害的沒露頭,估計就是在等雪湖花風乾,好拿麻袋裝,一次搶夠本。”
夜驚堂略微斟酌了下,覺得情況也不是很著急,想想問道:
“雪湖花在什麼地方風乾?”
“現在西海都護府已經封了城,常人不許進出,根本打探不到消息。不過少東家也不用著急,江湖上厲害人物多的很,隻要雪湖花能下手了,肯定有人當出頭鳥。等那些狠人背著麻袋殺出來,少東家再出麵黑吃黑……不對,是依法收繳,上交國庫!”
東方離人坐直幾分,嘴角明顯勾了下,顯然是覺得宋馳還挺上道。
夜驚堂知道這是個法子,但黑吃黑太不要臉皮,而且蔣劄虎來了,也不可能搶一麻袋走,能抓一把出來就不錯了,黑吃黑也隻能得手點蚊子肉。
夜驚堂這次的目標,是搶左賢王庫房,連鍋端走那種,肯定還是得親自過去。
在和宋馳聊了片刻,大略確定關外情況後,夜驚堂覺得事態並不緊急,也鬆了口氣,起身道:
“我先送離人去鏢局休息,去給義父燒點紙錢。麻煩宋叔安排兩個人手,幫我聯係下黑衙在這邊的探子……”
宋馳起身道:“我年前趕過來,就是為了年三十給遠峰燒點紙,免得大過年的你在外奔波回不來,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去吧去吧,這些事我親自去辦。”
夜驚堂作為兒子,聽見這話著實心生慚愧,又拱手行了一禮,才牽著馬和笨笨一起回到了鏢局。
房子如果不住人,用不了幾月就散了人氣荒廢了,為此上次離開後,三娘便留的有幫裡的人代為打理。
而宋叔過來後,過年還專門收拾了下,裡裡外外都煥然一新,門口還掛上了兩個紅燈籠。
夜驚堂把馬放到鏢局的馬廄後,便想讓笨笨先休息會,他和鳥鳥去上柱香。
但東方離人這次單獨跟過來,夜驚堂去祭奠父輩,她哪裡能在屋裡坐著,還是跟著出門,在街上買了些紙錢香火,而後相伴來到了鎮外的小土丘上。
孤零零的小墳頭也打掃過,周邊雪麵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墓碑前還有紙錢燒完的灰燼。
鳥鳥一直跟著,到了墳前看起來很蔫,顯然也有點傷感。
畢竟夜驚堂義父,就是鳥鳥的義父,和夜驚堂一樣被喂大,如今天人永隔,哪裡能沒半點失落掛念。
夜驚堂來到墳前後,把螭龍刀插在身側,在墓碑前跪下,心底有很多言語,想彙報這一年來的收獲和成長經曆。
但看著森白墓碑,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子裡隻有當年和義父一起站在土丘上,眺望無邊荒原的點點滴滴。
東方離人稍微猶豫後,在身側跪下,兩個人肩並肩,而後拿出火折子燒紙。
夜驚堂見狀,輕輕呼了口氣,接過紙錢露出了一抹笑意:
“爹,這是我紅顏知己,叫東方離人,當今聖上的親妹妹……”
東方離人臉色明顯紅了幾分,但這時候也沒否認隻是低著頭輕聲嘀咕了一句:
“小女子東方離人,拜見裴前輩。”
“嘰嘰……”
……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微弱火光在土丘上時隱時現,徐徐青煙隨風飄入天際。
身著黑衣的江湖兒女,並肩跪在墳前,鳥鳥蹲在身側,旁邊插著那把墓中人陪伴了一輩子的老刀。
彼此雖無言語,場景也稍顯蒼涼,但刀還是那把刀,兒子已經成了器,還帶回來個懂事的兒媳。
若是墓中人泉下有知瞧見此景,恐怕也隻會為此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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