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俊臣推著輪椅,剛走出房間,就看到前方的屋脊瞬間炸裂,一道健碩如牛的披甲人影,從上方砸下來,摔進了前麵用來值守的班房裡,砸碎了桌椅板凳,還傳來悶咳聲:
“咳咳·····.”
華青芷是聰明人,瞧見此景,就知道她們三人處於大凶之地,很可能被殃及池魚,連忙催促:
“爹,快跑。”
華俊臣又不傻,哪裡需要閨女催,當即就想跑,但屋裡也傳來陳岩鷹的悶哼聲:
“咳······華先生救我······”“......”
華俊臣雖然世家出生,但自幼尚武重俠氣,剛讓人家行方便,此時人家命在旦夕求救,他頭也不回就走顯然沒道義。
華俊臣腳步猛的一頓暗暗咬牙後,揮手讓綠珠趕快把小姐推出去,他則快步衝入房間,想把人背出來就跑。
但可惜的是,賊子比他想象的要來的快多了。
華俊臣提著佩劍,剛把班房大門一腳踹開,看到躺在地上悶咳的陳岩鷹,就聽到“颯颯颯——”幾聲破空輕響,幾道人影落在了班房另一麵的空地上。
華俊臣腳步猛的一僵,手中寶劍隨之出鞘,沉聲道:
“我拖住賊子,快送小姐出去!”“爹?!”
華青芷瞧見此景自然急了,想要阻攔,卻被綠珠悶頭推進了過道。
而房屋另一側。
夜驚堂暢通無阻進入刑獄內部,本想抓住此地的看守頭子,詢問下雪湖花的情況,剛落地便聽見華青芷父女的聲音,自然一愣。
東方離人落在背後,聽見對麵的動靜,也滿眼莫名其妙:
“她怎麼在這裡?”“估計在找藥。”
夜驚堂來打劫的,撞見熟人難免尷尬,當下便壓著嗓音沙啞道:
“江湖辦事,無關閒人退散,否則格殺勿論。”
夜驚堂故意壓著嗓音,常人根本聽不出老少。
但可惜的是,他就算化成灰,華青芷都能認出來。
聽見聲音,被推著在過道裡跑的華青芷眼底閃過如釋重負的驚喜:
“夜公子?”“......”
夜驚堂沒想到華青芷這都能認出來,當下也沒回應,隻是道:
“我數道三,一、二······”
屋裡,華俊臣聽見來的不留全屍夜閻王,臉都白了,發現閨女挺熟的樣子,眼底又是一喜。
但這時候華俊臣也不敢說什麼,發現對方給閨女麵子放行,當即轉頭就跑,還給陳岩鷹留了愛莫能助的眼神,悲痛道:
“陳將軍走好,華某無能為力,事後必然給將軍請命追封······”
“咳咳······”
陳岩鷹見夜驚堂轉瞬即至,也明白華俊臣救不了,當下也沒再指望,咬牙撐著身體,從屋裡站了起來。
夜驚堂聽著腳步聲飛速遠去後,飛身越過班房,來到了正麵。
“呼、呼·····.”
陳岩鷹嘴角滲血,捂著被甲片割傷的肚子,瞧見一襲黑袍的槍客出現在門前,雙眸血紅,本來還喊兩句豪言壯語。
但五十多歲人了,早已經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周圍也沒外人。
為此陳岩鷹瞪了夜驚堂幾眼後,終還是泄了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且慢,讓陳某把話說完··....”
夜驚堂見對方勢如困虎,還以為要說要殺便殺,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聽見這話,覺得挺無趣的,把長槍抗在肩膀上:
“說吧。”
梵青禾在西北王庭覆滅時,才出生不久,並不知道當年的情況,但北梁悍將陳岩鷹的名字還是聽父輩說過,見往日擔任先鋒軍打頭陣的北梁猛將,落魄到這幅模樣,她不禁皺眉:
“陳岩鷹,你當年可是戰功赫赫,怎麼淪落到跑來刑獄守大門了?”
陳岩鷹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道:
“二十年前天琅湖畔一戰,我受國師之命,隨左賢王追擊王庭殘部。
“天琅王未能甩脫追兵,最終被困於燎原,隻能讓族中好手為死士,護送族人突圍,餘部阻斷追兵。
“當時左賢王牽製天琅王,我奉命繞過燎原追擊殘部,我的馬快,所攜百人追到最後隻剩我一人,最終在雪原上追上了馬車,馬車裡隻有一個嬰兒和一個中箭老仆。”
夜驚堂聽到這裡,目光微動,走近幾分:
“然後呢?”
“我本想把嬰兒帶回去複命,但那時候我也剛生兒子,知道這嬰兒帶回去必被處死,起了遲疑。
“恰好當時有個遊俠兒,騎馬跑了過來,我人困馬乏,怕遇強敵,就跑開了,也不知怎麼想的,沒上車把嬰兒帶走。
陳岩鷹說到這裡,看向夜驚堂腰間的佩刀:
“那遊俠兒拿的,好像就是這把刀。我看那遊俠兒抱著嬰兒離開,便自知鑄下大錯後悔了,但人困馬乏追不上,隻能把馬車帶回軍營,說天琅王兒子被一個遊俠兒搶走了。
“國師怕留後患,日後禍及北梁,為此震怒,要砍我腦袋,好在我當年打仗勇猛,還給左賢王解過圍,被保了下來隻是貶職發配到了這西疆邊陲。
“此事錯確實在我,被發配邊疆是應該的,現在人也老了,悍不畏死半輩子什麼都沒落下,就想多活幾年。
“當年若不是我一時糊塗,那架馬車不可能跑到荒無人煙的雪原上,你也不可能被遊俠兒救走······”
夜驚堂聽見這些話,若有所思點頭,想了想詢問道:
“當時那個遊俠兒,知不知道我身份?”
“馬車上掛著天琅王的旗子,隻要在西疆行走的人,不可能不認識。我隻是沒想到,一個尋常遊俠兒,真能把天琅王再養出來······現在想來,國師當年是對的,確實給朝廷惹了大禍······”
陳岩鷹終究是軍伍中人,此時意識到當年犯下了多大錯,眼底又顯出了複雜。
東方離人在旁邊負手而立,聽見這些陳年往事,暗暗搖頭,想了想開口道:
“要是日後能覆滅北梁,他算是大魏第一功臣,殺了著實不合適,走吧。”
夜驚堂明白義父當年是專門給他取的“夜'姓,而非三更半夜嗓門大,吵的人睡不著覺,才叫他'夜驚堂',也算了去了一樁心事。
他沉默了下抬手一槍刺入陳岩鷹肋下,把他直接釘在了後方的牆壁上:
“見過我後還四肢健全,你也討不著好,這一槍讓你事後交差。”
陳岩鷹悶哼了一聲,咳出了一口血水,隨著長槍一震,就暈了過去。
嚓~撲通
夜驚堂把鳴龍槍拔出來,看了陳岩鷹一眼後,便轉身來到房間外:
“快裝東西吧,早點離開。”
梵青禾當下也不多說,從女王爺腰後取來幾個疊好的布口袋,展開後一人一個,來到刑獄的牢房裡。
牢房中囚犯已經被特赦,如今全放著養蠶的架子,層層疊疊的竹匾放在架子上,裡麵是正在陰乾的白色花瓣。
夜驚堂帶著兩個黑巾蒙麵的姑娘,和劫銀庫的馬匪似得,青禾負責取出竹匾,笨笨把口袋撐開,夜驚堂則接過竹匾把雪湖花往裡倒,動相當麻利。
東方離人提著大口袋,看著滿滿當當的數個囚室,驚疑道:
“這麼多雪湖花?”
梵青禾也挺意外的,來回搬運間回應道:
“估計是近二十年西疆太平,沒有起戰亂,又風調雨順,收成好。這些全陰乾恐怕有十來斤,都頂得上戰亂時期的總產量了·····.”
東方離人繞是身為親王,聽見十多斤雪湖花還是覺得是天文數字,想了想道:
“左賢王不會真失心瘋,跑出去剿匪了吧?”
夜驚堂小心往口袋中倒連一片花瓣都怕掉了,見笨笨說話間走神,沒把口袋撐好,抬手在臀兒上來了下:看書溂
“有好多囚室架子是空的,肯定帶走了大部分,彆走神,快裝······”
東方離人被打了下,眼神明顯有點惱火,不過能親自參與江湖打劫,已經很滿足了,也沒頂嘴,麻溜的從一間間囚室掃了過去。
沒完全陰乾的雪湖花,比較占地方,怕燜壞了也不敢壓實,等把雪湖花全裝完,硬生生裝了四個大口袋。
如果留下些許雪湖花,外麵的南北江湖狠人闖進來,必然又是你爭我奪血流成河的場麵。
為此夜驚堂發現房間裡還留著花枝,就用布匹卷起來一起帶走,連七八個花盆,都用繩子穿起來用長槍掛著,走之前還仔細檢查地麵,看有沒有掉落的花瓣,以免江湖人為此起了衝突,傷了性命。
東方離人是不想給北梁留一根毛,但瞧見夜驚堂恨不得連地磚都翻起來搜乾淨的模樣,還是有些震驚,拉著夜驚堂的袖子道:
“走啦走啦·····.”
梵青禾提著兩個大口袋,也催促道:“是啊,捂太久燜壞就麻煩了,趕快出城找地方晾著。”
夜驚堂見此才忍痛作罷,帶著兩個姑娘和一大堆東西,從高牆飛躍而出,眨眼間已經沒了蹤跡。
而刑獄外圍聚的武卒,已經被夜驚堂鎮住了,明知裡麵在搶劫,也不敢貿然踏入半步。
等到幾刻鐘後,才有人壯著膽子進去查看情況,而後刑獄中重新響起嘈雜:
“這他娘誰說刑獄裡有雪湖花?葉子都沒一片······”
“估計是左賢王聲東擊西,把雪湖花全帶出城了,夜大閻王肯定追去了,快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