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躍出一輪紅日,霞光把湖畔的帳篷點綴成了淡金色。
門簾依舊合著,夜驚堂在帳篷中端正盤坐,暗暗複盤著昨晚的搏殺和領悟。
昨晚一戰,夜驚堂收益相當之大,用‘第一次浮出水麵看到真正的天空’來形容也不為過。
以前他確實以為,世上隻有鳴龍圖一種登頂之道,但如今則發現,其實不管什麼武學流派,鑽研到最後,結果都一樣。
就比如說佘龍的《雙佛臂》,若是潛心鑽研到極致,那就是金鱗玉骨;柳千笙的聽風掌、仇天合的天合刀,便算是最基礎版本的明神圖。
水兒以前沒練過浴火圖,但不管中了什麼毒,都能慢慢解掉,應該就是步入了‘煉精化氣’境界的緣故。
這些流派的武學,零零散散,就好似結構簡單效用不強,僅供入門的‘下品功法’、散裝神通。
而九張鳴龍圖,則是集世間所有煉體之法打磨到極致的大成之作。
呂太清自己悟出來的‘煉氣化神’,肯定沒鳴龍圖那般強到完美無瑕,就和‘九術’一樣,存在很多短板破綻。
但呂太清是步步為營自己悟出來的路線,哪怕再差,對長處短板也爛熟於心,實戰完全可以揚長避短、臨敵變通。
而尋常人學了鳴龍圖,雖然功法上勝過呂太清,但不了解功法背後的原理,根本不敢亂動鳴龍圖。
鳴龍圖是吳太祖走出來的路,和吳太祖完全適配,但世上沒有完全一樣的人,每個人的身體素質、性格、特長等等都是不一樣的。這就導致了其他人照著練,肯定有蹩腳之處。
這其實和俗世江湖習武一樣——師父一步三尺半,是因為身高八尺,這步幅恰到好處;徒弟身高才六尺,沒理解師父一步為什麼跨那麼遠,便生搬硬套學一步三尺半,還不敢變通,這能不費勁擰巴?
師父一步三尺半,徒弟根據自身情況調整,尋找最貼合自身的步幅,直至所學武藝和自身條件完全適配,才算正兒八經的學到家了。
說起來,和呂太清一樣悟自己的小道,或許還實際點,即便至死沒得大道,路也是自己走的,死而無憾。
而吃透‘鳴龍圖’這種大成之作,就必然得比肩乃至超越吳太祖;磕磕碰碰鑽研一輩子,到頭來發現天賦不夠弄不懂,這不得憋屈死?
……
夜驚堂如此暗暗分析著昨夜感悟,也沒注意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身側傳來細微動靜,才睜開了眼簾。
帳篷裡並沒有床榻,在這裡紮營後,都是打地鋪。
此時身邊的毯子上,兩個徹夜操勞的媳婦,都在閉目安睡。
凝兒躺在右側,身上僅穿著青色薄紗肚兜,蝴蝶結小褲則沒穿,僅以一條絲搭在腰間。
風嬌水媚的三娘,則躺在他跟前,絲被搭在胸口處,顯出了珠圓玉潤的豐腴身段兒,可能是覺得帳篷上的光亮晃眼,翻了個身麵向凝兒,這樣導致了白皙滿月送到了他腿側,也把凝兒腰間的絲被帶開了些。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偏頭欣賞了下兩個白裡透粉的饅頭,因為天都亮了,再亂來不太合適,便抬手在三娘的臀兒上捏了捏。
裴湘君睫毛動了動,而後便睡眼惺忪的醒了過來,柔柔回眸:
“怎麼天都亮了……你身體好些了吧?”
夜驚堂昨晚負傷,已經靠著蓮子藥效恢複,雖然相較於人的體魄,青色蓮子的藥效還是過於誇張,但怎麼也比黑色蓮子強,至少對戰時能壓住,事後也不像是被寸寸淩遲了。
但可惜的是,黃蓮升這斯‘崽賣爺田’不心疼,那麼多青色蓮子,硬是禍禍的隻剩三顆。黑色藥勁太大完全壓不住,褐色的估計也夠嗆,他沒法當糖豆吃,想想實在有點可惜。
眼見三娘關心,夜驚堂低頭在額頭啵了下:
“已經完全好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裴湘君昨晚折騰的其實也不輕,到現在都不太想動彈,不過還是慢悠悠起身,抬手抱住夜驚堂的腦袋,幫他提神醒腦。
駱凝其實在兩人說話時,便已經醒了,裝睡單純是怕夜驚堂又亂來,暗中觀察局勢。
夜驚堂清醒了下後,見凝兒沒反應,便湊上去準備再講講道理。
駱凝察覺不對,連忙睜開眸子,坐起身來,抱住夜驚堂意思了下:
“好了,你出去吧,我們換衣裳。”
夜驚堂這才心滿意足,起身出了帳篷。
此行過來,雖然帶了三十餘號黑衙高手負責安保,但佘龍可能也知道,這世上最沒意義的職業,應該就他的保鏢,不用笨笨吩咐,就自覺跑去了石殿參悟石碑,以免打擾到他休息。
此時天色剛亮,營地內外靜悄悄的沒有外人,夜驚堂掃視一圈兒,可見笨笨和華青芷都在帳篷裡睡覺,而鳥鳥則站在湖邊的沙丘上,任由晨風吹拂白毛毛,頗有種‘一寸相思一寸傷,寸寸相思斷鳥腸’的蒼涼感。
夜驚堂一愣,來到跟前,本想詢問鳥鳥在發什麼瘋,結果走近才看到,穿著暗紅裙子的太後娘娘,坐在小沙丘後方,雙手抱著膝蓋愣愣出神,背影看起來楚楚可憐。
?
夜驚堂瞧見暖手寶如此淒楚,自然眉頭一皺,來到跟前低頭打量:
“懷雁?”
太後娘娘坐在湖邊,凝望著沙海間的日出,失魂落魄的神色,看起來都快抑鬱了,聽見聲音也沒太大反應,隻是抿了抿嘴,而後眼淚就滾了下來。
夜驚堂心頭一揪,連忙坐下來,扶著肩膀詢問:
“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太後娘娘眼圈發紅,紅唇微動卻沒說出話來,隻是無力靠在夜驚堂肩頭,把手裡的一疊紙張遞給他。
夜驚堂接過發黃的紙張,仔細打量,可見紙張內容,看起來更像是回憶錄,稱呼隻有‘我’和‘娘子’,內容大概是:
娘子到了月牙灣,因為大漠沒什麼景色,也見不到人,情緒日漸消沉;我為了哄娘子,時而帶著遊覽天下名山大川,還在月牙灣種上了一片花海……
夜驚堂眉頭微蹙,往後翻了幾頁,從細節之中,可以看出這就是《豔後秘史》後續的內容,再無書上的戲劇化創作,隻是在回憶著往日點點滴滴。
紙張寫的非常詳細,一顰一笑都記錄在其中,字裡行間能感覺到筆者的深情,其中甚至還有帶著‘娘子’去地宮看石碑的內容。
夜驚堂剛看了幾頁,就感覺出了筆者寫這些東西時的傷感,暗覺不對,把紙張翻到了後麵,果不其然瞧見——被稱呼為‘娘子’的女子,因為天賦不足,學不會長生之法,於七十歲時在筆者懷裡合了眼……
七十歲……
這不壽終正寢的喜喪嗎……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看向淚如雨下的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