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搬家,電話和地址也都跟著變化,為此,不得不向有來往的朋友或是熟人打招呼,寄出一大摞搬家明信片,通告新的住址和電話號碼。這活計岩橋慎一頭一回乾,感謝有複印機的存在,要不然,得跟以前往唱片公司寄小樣那樣全部手寫的話,準得累到懷疑人生。
“峰島桑、天穀桑、livehoe的負責人、竹之內桑、赤鬆桑、然後是……”岩橋慎一一邊翻著通訊錄,一邊往明信片上寫相應的收信人。
不搬家不知道,一搬家才發現需要跟多少人打招呼,尤其又從事這類不斷跟人打交道的職業。
“岩橋朝子。”通訊錄上翻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岩橋慎一手上一頓。
這是他那個姐姐的名字。據說是因為出生在早晨,所以才叫這麼個名字。算算年紀,她今年已經過了三十歲,不過還沒有結婚。那樣的天才,也不知什麼人能消受得了。
姐弟兩個同在東京,竟然相互從來都沒有聯係過。
岩橋慎一盯著這個名字回憶一番,腦中總算浮現出個身影來。留著齊肩的頭發,穿著得體的職業裝,鵝蛋臉,姐弟兩個長得不怎麼像。
想了想,他提起筆來,往下一張明信片上寫下了岩橋朝子的信息。
料理完搬家前的事宜,二月末的星期六,傍晚,中村正人開著廂貨車來,把紙箱搬上車。岩橋慎一又帶著準備好的點心,到房東那裡小做了一下,感謝他一直以來的照顧——雖然完全沒有照顧。都是套路。
這樣的動靜,還驚動了住在隔壁的新田啟之,他打開門,小心探出身來,探查外麵的情形。
“岩橋桑,您要搬家嗎?”新田啟之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
岩橋慎一點頭,“是的。這段時間打擾了,新田桑。”
“不,很高興和您做鄰居……”
新田啟之要是不整天見了他就跟被他訛過錢似的縮頭縮腦,這話岩橋慎一就信了。不過,總歸鄰居一場,新田啟之還無意中幫過他的忙,岩橋慎一和他寒暄了幾句,還留了新房子的地址和電話給他。
一切都處理好了以後,吉田美和降下車窗,探出頭來,“慎一君——”
聽聽,真是元氣十足。甭管什麼時候都這麼有精神頭。
……
新公寓的地址在北澤,房子的年頭不算太久,雖然外牆的顏色雖然被風雨衝刷的黯淡了一些,不過裡邊的設施不錯。
雖然麵積還是不大,不過五臟俱全,廚房浴室都有,從今往後用不著特意跑到外邊去泡公共澡堂,另外還附有短短的陽台。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間房子裡有床。
晚上,岩橋慎一為了感謝他們兩個幫忙搬家,要在附近的飲食店請客。中村正人於是先走一步,把借來的小箱貨還回去,再來赴約。
他一走,房間裡隻剩岩橋慎一跟吉田美和兩個人。
新公寓比原先的房子麵積大了一倍,天花板也高了,即使如此,堆著還沒來得及拆開歸整的紙箱,看上去也很狹窄。
也不管還穿著外衣,岩橋慎一直接坐到床上,按了按床墊,笑道“總算實現住進有床的房間的目標了。”
在吉田美和麵前,他也不管這話是不是坦率過頭了。
“原來慎一君還有這樣的目標?”
“小目標而已。”岩橋慎一比劃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吉田美和聽了這話直發笑,“不過,我倒是忘不了,之前到你那間公寓裡去,和你一起寫介紹信的事。雖然是間什麼都沒有的破房子……”
“哪兒的話,”岩橋慎一糾正道,“罐裝烏龍茶總還是有的。”
“這話不說還好,”吉田美和大笑,“越說聽上去就越寒酸。”
岩橋慎一不以為意,也笑道“寒酸的日子才天天上行嘛。”
“又來了——”
吉田美和像是起哄似的說“不愧是慎一君,金句頻出。”
兩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
玩笑開過去以後,兩人不約而同住了嘴——不管多麼熱烈的聊天,都難以避免突然間出現這種情形。
空氣一時陷入沉默。
這時,吉田美和忽然說了句“要說除了罐裝烏龍茶,也還有彆的。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回憶。”
“要是沒有那句亂七八糟就更好了。”岩橋慎一說。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吉田美和微微一笑,看著他,“我是不會忘記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
岩橋慎一一怔,回了一句“這麼說來,那間房子裡有過的東西還真不少。”
……
中村正人去還了車回來,三個人一起去吃了晚飯。飯後,又找了家酒吧續攤。星期六的晚上,正是行情最好的時候。街上人聲鼎沸,酒吧裡也人滿為患。
正喝著酒,岩橋慎一的傳呼機響了起來,內容是讓他速回電。
“我去打個電話。”他站起來。
吉田美和揶揄道“快去吧,忙碌的經紀人桑。”
岩橋慎一無奈一笑,去借公用電話。
接通以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雖然熟悉卻也令他意外的聲音,“岩橋桑,打擾了。”
是渡邊萬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