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是多變的。”她重複了一次。
岩橋慎一覺得中森明菜是在模仿千惠子那時的語氣。
“我躺在被窩裡,明穗還跑過來,在我枕邊大聲說什麼‘都是因為明菜你才害旅行泡湯!道歉、快點向大家道歉!’。”中森明菜目視前方,目光跟隨著雨刷器動來動去。
“……”岩橋慎一默默聽著。
“那時,明明正在發燒,聽到她的話,氣到手腳都被注入了力量,一邊罵著‘閉嘴!’一邊撲向明穗。”中森明菜自己說著,哈哈大笑。
回憶十幾二十年前的舊事,把這些說給岩橋慎一聽的她,還是透著孩子氣。
岩橋慎一想象著她賭著一口氣,跟妹妹打成一團的樣子。
“最後,打到兩個人一起大哭。明穗哭起來的時候可凶了,母親過來阻止,不知道該勸誰,也不知道要責備誰,就隻好那麼算了。”中森明菜說到這兒,閉上嘴。
岩橋慎一問她,“你要不要吃糖?”
中森明菜“嗯、嗯”點頭,拿了一粒薄荷糖塞到嘴裡,像個不好好吃東西的淘氣小孩,把糖塊哢哧哢哧給嚼碎。
她晃著糖罐,問“慎一你呢?要不要?”
“我給你拿哦。”中森明菜事先給出了吃糖方案。
岩橋慎一讓她這點小心思給逗笑了。
“怎麼樣?”她樂在其中。
沒辦法。岩橋慎一和她說,“那就也來一塊吧。”
接著,中森明菜拿起一粒,放到他唇邊。岩橋慎一張嘴收下。她把手收回來,皺著鼻子,一本正經和他說“熱乎乎的。”
岩橋慎一正好借著吃糖當理由,免去對她這句話做出什麼反應。
……
平日的下午,一路上路況不錯。等上了東名高速,更是暢行無阻。車開的順暢,應該能比計劃當中更早一點到伊東。
伊東在靜岡縣內,挨著伊豆——看地名就知道。
車窗外細雨霏霏,車子裡,中森明菜喋喋不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個說話的勁頭兒,像是把珍藏了多年的話匣子一起給帶在身上、拿出來了。
但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不妨認為,這是她興奮的一種體現。
兩個人交往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單獨出來住。平時,就算去兜風,也都是當天往返。
“靜岡是慎一你的老家。”
岩橋慎一答應著,“不過,是在靜岡市。”
中森明菜“誒”了一聲,開始好奇起他上京之前、還在老家時的事。岩橋慎一聽她問東問西的,一半覺得她這好奇寶寶似的樣子好笑,一半也確實無從說起。
“就是很普通的學生,從小到大都普普通通的,不壞也不好。”岩橋慎一和她說,“就是那種到處可見的高中生。”
而且,還因為有個東大法學係畢業的超級高材生姐姐,被襯托的更加普通,平平無奇。
中森明菜聽了,哧哧笑。
“我說了奇怪的話嗎?”岩橋慎一好奇。
中森明菜搖頭,“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高中生。”
“那當然,我們認識的時候,我也早就不是高中生了。”岩橋慎一無奈,提醒她。非但不是個高中生,還悄悄換了個芯子呢。
中森明菜又開始笑,說起傻話來,“不過,還好你到東京去了。”
“因為我是靜岡的鄉下人,要出人頭地,當然得去東京。”
岩橋慎一體會到她那句傻話裡溫情脈脈的情意,和她開玩笑,“剛到東京的時候,我可露怯了。心裡想著,大城市真不得了。”
中森明菜讓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相比岩橋慎一這個靜岡的鄉下人,生在東京的中森明菜,可比他高了一截兒。
話說回來,也正因為東京是個絕對的中心,所以許多東京土著在東漂的外地人麵前,都有一種神氣的優越感。
不僅東京人對外地人有優越感,許多從地方上京的人,對著東京人還會自卑。
更有甚者,外地人和東京人混雜的地方,東京人還會因為不能儘情展示優越感、暗地裡討厭同一個團隊裡另外的東京人。
地域鬥爭絕對是曰本可以深挖三十年、經久不衰的熱門綜藝題材。
……
黃昏時分,兩人到了伊東境內。
岩橋慎一租了山裡的度假彆墅,他對照著那邊之前傳給他的地圖,駕駛車子前往目的地。
兩個人計劃,今天到伊東,住兩個晚上,後天出發返回東京。
細雨一路上沒有停,說是黃昏時分,因為下雨的緣故,已經有幾分夜色。岩橋慎一慢慢開著車,那份地圖攤開在中森明菜膝頭,她一邊張望,一邊指揮。
好在這裡的道路也並不複雜,地圖上給的標誌物也好找。折騰了一陣,順利找到了那棟彆墅。
這時節,前後都沒有長假,還是梅雨季,沒什麼人會過來度假,一路上幾乎沒遇到幾個人。
伊東本來常住人口就不算多,不到旅遊旺季,就是個平靜安寧的大鎮子。
停好車,岩橋慎一把兩個人的行李都拿在手裡。
朦朦朧朧的細雨,兩個人都懶得撐傘,快步走向門廳。鑰匙事先寄到了東京岩橋慎一那裡,這會兒就帶在他身上。
中森明菜把手伸進他的褲子口袋裡,找到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