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岩橋慎一這下子明白了。
買美空雲雀的遺物是幌子,借此機會再繼續造勢是本心。
美空雲雀極愛美,生前光是和服,少說也得有上千套,據說她在目黑的家裡放不下,還另外買了個公寓,專門用來放她的和服。
趕上泡沫時代,地價打著滾往上翻,放和服的公寓也跟著升值。
和服造價昂貴,光是上千套和服,就價值幾個億日元。除此之外,還有她的收藏,她的藝術作品——有沒有藝術價值另說。
總而言之,演歌界王冠上最大的那顆寶石隕落,看演歌界這幫人的勁頭兒,是要把這個勢一鼓作氣給造到這一年結束。
年末。
最後一天的唱片大賞。
……
這位演歌女王,一生唯一一次拿到唱片大賞,是在1965年,和大明星小林旭離婚以後發表的單曲《柔》大受歡迎,熱賣一百八十萬張,獲得大賞實至名歸。
此後沒幾年,她就深陷“雲雀醜聞”,被國民抵製,事業大受打擊。直到生命的最後,也沒有再有一個重現當年輝煌的機會。
在她過世前的這十幾年,銷量最高的單曲就是她的遺作《川流不息》。
遺作加成,再加上演歌界有意的支持——自她過世後至今,時而有演歌歌手以紀念美空雲雀的名義,在音樂節目裡演唱這首歌。
如此一來,這張單曲熱度不減,銷量也穩步上升,到現在為止,今年的銷量已經超過了五十萬張,並且還繼續在排行榜上堅持,到年末榜單截止時,保底也有五十五萬張。
這個成績,在普遍走下坡路的演歌界,已經是絕大多數活著的演歌歌手所做不到的。
五十五萬張的銷量,再加上是演歌女王的遺作。
要拿到唱片大賞,總不是無理取鬨吧?
從1984年,五木宏拿到了唱片大賞以後,大賞就再也沒有發給過演歌歌手。但是,不發給演歌歌手,並不是業界有意針對,隻是對手太強大。
年輕一代對演歌不感興趣,演歌越來越衰落,是擺在那裡的現實。但即使如此,對演歌派來說,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不僅如此,還會儘全力挽回麵子。
這幫至今還保留著師徒製、跟極道頗為相似的演歌派們,把麵子看得極重。
這幾年,先是中森明菜三連霸,接著是長渕剛的名曲《乾杯》……馬上就是今年了。
總不能讓演歌派一連五年摸不到大賞的獎牌吧?
……
幌子也好,另有圖謀也罷,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買美空雲雀的遺物。
美空雲雀人已經過世,魂靈被永不停止的人生之河送往遠方。但被她留在陽世的招牌,照樣能被換著花樣利用起來。
十八歲的加藤和也不過是個學生,一切聽事務所的關係者,以及養母的妹妹、也是自己的親生阿姨佐藤勢津子的話。
佐藤勢津子沒什麼主見,姐姐美空雲雀走紅後,被母親安排著蹭姐姐的名氣出道。過後成績不理想,本人也對藝能界沒什麼留戀,就離開業界,回老家橫浜結婚,開了家音樂教室,教業餘人士唱歌。
現在,加藤一家的兄弟姐妹除她之外已經全部過世,她本人為了幫忙處理姐姐的後事、照顧外甥和也,隔幾天在橫浜和東京之間往返一次。
不過,她並沒有多話的意思,全憑事務所和唱片公司的關係者們去籌劃。
被放在新聞裡報道出來的是“美空雲雀紀念館籌建”,而不會出現在鏡頭裡的,則是在事務所、唱片公司、演歌界多方促成下的,對美空雲雀的“紀念”。
佐藤勢津子沒有意見,加藤和也更是在心裡覺得高興。在他看來,隻是賣出養母的一點和服、還有收藏的藝術品之類的東西,並不算什麼。
反正和服放在那裡也沒用……再說,上千件和服,就算賣掉一百件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不僅如此,事務所的關係者們說給他聽的“為了表達對雲雀桑的懷念”的說法,更讓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出於對養母的驕傲,願意配合他們賣掉養母的遺物。
……
越是靠近年末,各種事情就越是紛雜。
而對業界來說,一進十月,許多事就已經要開始做準備。不同的領域,不同的派係,眾人各做各的,同一天之內,不知道多少件事被同時籌謀。
胖胖青年提到這件事,岩橋慎一沒有聽過就忘,等著過後跟渡邊萬由美說。不過,九成九用不著他說,渡邊萬由美就會跟他提起來。這些消息瞞不過她。
不僅如此,兩個人還想到了一塊兒。
“《eyesto》最多到十月結束,就能正式發實銷百萬張的通稿了。”
渡邊萬由美點頭,“還是進入平成年間的第一張百萬單曲,目前看來,本年度唯一的一張百萬單曲。”
要是這張單曲拿不到唱片大賞,大賞製定協會絕對會收到一堆質疑公正性的聲音。但如果這張單曲拿到了唱片大賞,就是把演歌派給狠狠得罪了一次。
隻談成績的話,《eyesto》銷量完勝《川流不息》,談今年度的影響力的話,《川流不息》確實是今年現象級的一首歌,某種程度上,是高於這首《eyesto》的——
但《eyesto》今年的熱度也不低,隻是不夠《川流不息》那種高度。
硬要把大賞發給《川流不息》,也不算是演歌派撒潑耍賴要過來的,但大眾也不會心服口服。
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在為美空雲雀的過世而感慨“人生如川流不息”。
再說了,平成第一張百萬單曲的名頭隻要拿下來,這張單曲也會被寫入曰本的流行音樂史。
“真夠麻煩的。”岩橋慎一抱怨了一句。
聽他這麼說,渡邊萬由美倒是笑了起來。對上岩橋慎一看過來的探究的目光,說他“相比之下,這次也沒有那麼麻煩,不是嗎?”
岩橋慎一叫她不軟不硬的揶揄一句,沒接她的話。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要化解肯定有辦法。”
“不過,”他話頭一轉,反問“萬由美桑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