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迪斯科,但凡不是實在經營無方,一到深夜上客人的時候就是家家爆滿。今天哪家店裡時興了新花樣,不出三天,全東京的迪斯科都有樣學樣。
夜裡,喝過兩攤酒、腦袋發熱的客人,哪家店還能放人進去就進哪一家。
中森明菜高高興興,坐著車進了歌舞伎町、搭著電梯上了迪斯科所在的樓層,但整顆心像是飛著從錄音室到歌舞伎町來,又飛進了迪斯科裡。
“岩橋桑,快點快點!”
她走在前麵,走出去兩步,轉過身來,衝岩橋慎一招招手。岩橋慎一把她的樣子看在眼裡,不禁莞爾。
一連說過幾次不擅長跳舞的錄音師,真的進了燈光炫目的舞池,也很快找著自己的樂趣,台上負責炒熱氣氛的領舞老師們越穿越清涼,手中還揮動著大大的羽扇。
跳扇子舞,據說是朱莉安娜的頭牌領舞老師荒木久美子引領的潮流。她的舞步在朱莉安娜剛走紅,立刻整個東京的迪斯科就跟上。不過,背靠朱莉安娜這棵東京第一迪斯科的大樹,任憑外界如何模仿,她這個“創意第一人”的名頭就丟不了。
這位“老師”最近聲名大噪,憑借引領潮流的扇子舞和超強的人氣,近來還頻頻登上電視台的綜藝節目,大談自己作為迪斯科女王的各種心得,那副派頭,不僅是“創意第一人”,儼然是迪斯科領舞界第一人。
扇子舞走紅之後,電視台還跑去找專家分析原因。請來的專家在演播室裡一通講解,認為荒木久美子的舞步結合了現代與古典,揮舞扇子則是在致敬傳統的曰本舞,隻不過是把傳統曰本舞中使用的檜木舞扇子,換成了大而鮮豔的現代羽扇。
扯上了傳統文化,忽然就變得高大上起來。至於到底是不是這樣,那也無所謂。一本正經分析的專家未必不是在胡說八道,看節目的人裡也沒幾個真的好奇在意的。
不過,真要說起來,“揮動羽扇”這件事,跟如今的泡沫時代倒是也般配得很。
不起眼的迪斯科,煽動起來的風,也推波助瀾,把此刻的泡沫吹上更高處,送坐在泡沫上的人到更高處。
舞池裡燈光曖昧,氣氛熱烈,中森明菜挨著岩橋慎一,邊跟著節奏跳舞,邊笑嘻嘻的看著他。
“岩橋桑!”她說。
岩橋慎一答應著,“什麼?”
中森明菜偏偏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答,隻是儘情跳舞而已。她興高采烈,在迪斯科裡如魚得水。不光和岩橋慎一跳舞,還拉著錄音師一起跳。
她這個人,一旦放開了手腳,活潑起來的時候,魅力也愈發生動。
但是,與其說是喜歡跳舞、因為在迪斯科裡舞動,所以才如此有魅力。不如說,是因為和喜歡的人身處同一座舞池,知道他就在附近,魅力於是愈發生動,在周身流動。
在隱去了姓名的舞池裡,有燈光和彌漫在舞池裡的氣氛掩人耳目,岩橋慎一拉住中森明菜的手,手指頭鑽進她手指之間。
中森明菜瞧著他的臉,樂得直笑,說他,“若無其事的。”
岩橋慎一沒聽清楚,“什麼?”
中森明菜心裡熱乎乎的,以至於一時錯覺,感受不到岩橋慎一手指頭的溫度是比她的手熱,還是比她的手冷。揣著隻有兩個人知道的秘密的時候,手指頭和手指頭碰到一塊兒,都讓人心神搖曳。
“說你——”
中森明菜把手抽回來,大聲告訴他,“我要去喝點東西!”話說完,笑著離開他,小心往舞池外麵走。
被留在原地的岩橋慎一,瞧著她腳步輕盈的身影,眨了眨眼睛。
……
出乎大本意料,這個慣會順杆爬的製作人,跳完了舞以後,並沒有提出來再找個地方吃東西。
不過,聽話聽音,岩橋慎一明天有工作。
迪斯科裡跳夠了舞,這會兒,早就過了零點,上班族是該準備回家,預備第二天。
大本吩咐小助理去安排出租車,送岩橋慎一和錄音師川田回去。安排好了,他親自把岩橋慎一和川田先送上出租車,小助理跟中森明菜去停車場。
兵分兩路。
等坐進車裡,大本一邊把車子開出去,一邊征求中森明菜的意見,“明菜醬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再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不談那個製作人是不是順杆爬,抓住機會跟中森明菜套近乎。本來就工作了一晚上,剛才又去跳舞,再加上錄音開始前的幾個小時,中森明菜就沒吃東西,大本心裡有數,還是多問一句。
結果,中森明菜搖頭,“什麼都吃不下了。”
她脫掉鞋子,舒展雙腿,嘴裡振振有詞,“肚子剛剛好有點餓的時候,想大吃一頓。但是,跳完了舞之後,反而感覺不到餓,也什麼都吃不下了。”
大本聽了這話,心裡暗暗可惜起來。
可惜岩橋製作人這次沒有提議再去找地方吃東西,否則的話,他可就要失算了。
不過,岩橋桑根本沒提找地方吃東西的事……
大本想到這裡,頓時無語。
中森明菜心情不錯,跟大本嘻嘻哈哈,“今天晚上,也謝謝大本桑了。”
大本正想些有的沒的,被打了個岔,反應了一下,“謝我什麼?”埋單的是岩橋製作人,道彆的時候,中森明菜謝了一遍,他把岩橋慎一送上出租車的時候也謝了一遍……
他心裡盤算,中森明菜解釋,“謝謝大本桑介紹的店。”
她笑嘻嘻,“這家店很不錯。沒想到,大本桑還珍藏了這麼棒的店。”
“這個啊。”
大本一笑,隨口接話,“是招待關係方的人的時候,知道的店,不算珍藏。要是我自己和彆人出來玩,才不要到迪斯科去呢。”
中森明菜“誒”了一聲,“偶爾跳個舞不是也挺放鬆的嗎?”
這語氣,像個家裡的晚輩在調侃長輩。大本笑起來,“我還是適合找家小店,喝杯啤酒放鬆。”
“去迪斯科跳舞什麼的,對我來說還是太時髦了。”
說到這,大本靈機一動,不經意的說起來,“何況,在岩橋桑麵前提議去哪裡玩,我可露怯了。”
“怎麼說?”中森明菜饒有興趣。
大本抓住機會,“那位岩橋桑,可是位對東京的夜晚了如指掌的風流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