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一起生活,是在飯後杯盤狼藉的餐桌前。決定要結婚,是在母親千惠子家裡,她剛鬨完彆扭,哭過一場狼狽不已的時候。
雖然在中森明菜的心裡,這些似乎與浪漫無關的場景,對她來說,也是無價之寶。不是場景浪漫,發生的事才浪漫。正相反,當浪漫的事發生時,再平凡普通的場景,也都是浪漫的。
從意識到岩橋慎一的想法,並開始等待的那一刻起,直到浪漫的事發生之前,在中森明菜的心裡,這段時間所度過的每一天,都是浪漫的。
但是,既然猜到了這個年下君一定要做件有儀式感的事,她也就不拆穿,默默等待。
……
過完了六月一日,隔天上班的路上,岩橋慎一坐在車裡,把行程本翻到最後,用鋼筆劃掉了日曆上的數字“1”。
離中森明菜生日,還有四十一天。
岩橋慎一目光落到日曆上的七月十三日,想著結婚日近,忽然之間,產生一絲奇妙的想象,似乎,從六月一日到七月十三日,是他在走向中森明菜。
剛過完了生日,岩橋慎一就做成一件大事,確定了將要購入目黑區一塊大約九十坪的土地。土地的價格,加上地上建築物的價值,共計約四億日元。
優質客戶岩橋慎一不受如今不景氣的影響,辦理貸款是再輕鬆不過的一件事。
這塊地皮所在的街區安靜美觀,跟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曾經手拉著手在高級住宅區散步時走過的街道感覺差不多。
實地來看的時候,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都相中了這塊地皮,之所以會看中這裡,除了土地本身、街區環境、鄰居是否好相處……這些買地的時候必須要考慮的因素之外,其中的一個理由,大概也是因為想起了那時的事。
住在這附近的,以文化人和新進的企業家為主,還有幾戶是世代住在這裡,片町會的活動看來難度不會太高。聽說,南天群星的桑田佳佑和原由子夫妻,他們所在的片町,和這片街區很近。
對於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來說,買地時最大的難題是選擇在哪裡買地。等這一項決定了之後,接下來,一切就變得快了起來。
如今,就等相關的合約簽好,全部的流程走完,一切落定。
之後,這塊土地周圍就要圍起施工的隔檔,建築隊首先拆除土地上原有的建築物。請設計師幫忙設計好新居,接著,開始動工。等到所有的施工結束,一切都整理好,可以入住的時候,大門外的名牌就可以釘上“岩橋”。
岩橋一家,先是慎一,接著是明菜,也許還會再繼續排下去。
“恭喜了,岩橋桑。”
終於確定下來,今井向岩橋慎一道賀。
今天,兩人是在岩橋慎一辦公室旁邊的小會客室見麵,並沒有像往日那樣,約在公司附近見麵。
畢竟是老相識,正事說完,兩個人又慣例,閒聊了一會兒。
閒話了幾句如今的地產行情,又說了幾件世間發生的大新聞,岩橋慎一隨口問起今井,“上次今井桑說,稻川會內部似乎要發生分裂對抗,這件事現在怎麼樣了?”
“沒有在社會版麵看到什麼新聞,可見情形還在可控之中。”
岩橋慎一不禁笑了,“就是因為知道情形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才要問一問你這位消息靈通的人。”
“從外部來看,是還在僵持著。據說,山口組的渡邊芳則組長,還表示願意擔任調停人——作為山一抗爭時,稻川聖城總裁擔任調停人的回報。”
“現在可還到不了需要調停人的地步。”岩橋慎一心想,甚至,都不需要這個調停人。
從四月中旬僵持到進入六月,至今沒有一起稻川會內部的對抗事件,顯然,這次的事,雷聲大,雨點小。
“不管怎麼說,稻川聖城總裁還活著。”
山口組不可能在田岡一雄活著的時候一分為二,換成是稻川會也一樣。稻川聖城的威望,足以鎮得住稻川會裡的每一個乾部,哪怕他手下的直係組,牽扯到了新宿五丁目的命案。
想到這裡,岩橋慎一心中靈光一閃。
稻川聖城明明完全有能力組織這件事發展到現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情形,為什麼,他沒有那麼做呢?
稻川聖城手下的直係組長牽扯進了命案,新宿五丁目的開發計劃因此無期限暫停,負責這片街區開發的角田次郎受挫,隨即,稻川裕紘就任下一任會長。
如果真的是替兒子掃清障礙,留下這麼明晃晃的把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資曆深厚的一派老大能做得出來的事。
而到了事情發生以後,又默許稻川會內部發生對抗,就更加離譜了。
一件事漏洞百出,有著種種的不合理之處,就不得不去想,背後是不是另有隱情。
稻川會這樣的組織,沒有必要通過兩派之間的對抗進行什麼清洗。有稻川聖城坐鎮,稻川裕紘就任會長,本來也不該是一件會招來如此強烈反對的事。
那麼,換個角度來思考的話,一件本來是可控的事,卻失控走向了一種最糟糕的局麵……這其實意味著,事情仍舊在稻川聖城的控製之中。
這是在稻川聖城默許之下所發生的。看似危機的局麵,其實是安全的局麵。
證據就是,稻川會的內部抗爭遲遲沒有開始。甚至,根本就不會開始。
“也許,”岩橋慎一想到這裡,說了句,“過不了多久,調查的線索就會指向另外的人,真正的凶手也會被發現。”
“真正的凶手?”今井沒想到一向隻是聽閒話的岩橋慎一,會發表自己的看法。
岩橋慎一既然開了個話頭,就說出自己的推測,“一個稻川會之外的凶手。”
今井恍然大悟,“岩橋桑是認為,新宿五丁目的命案,是外界在挑撥離間,為了挑動稻川會內部的分裂?”
要得出這樣的答案,也並不太難。就算是今井,在關注著稻川會動向的這段日子裡,也會去想,事情是不是另有隱情。
岩橋慎一對今井的話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