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這一下喜形於色,立刻“幫助”吳天真把蛇角收了回來,雖然嘴上說著“哎呀這怎麼好意思”,但是塞口袋的速度是一點兒不慢,看上去就像過年收紅包一樣,隻是意思意思推辭一下。
吳天真倒是很想問清楚,可就在他剛剛張開嘴的時候,船身一晃,遠處的海麵兒突然劇烈波動起來。
有什麼龐然之物從海底升起,像是一座山巒一般遮天蔽日!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些古樸威嚴的宮殿,接著是漆黑厚實的表皮,上麵點點幽藍熒光像是鑲嵌於上的藍寶石一般。
而最後,一雙凝聚著蒼涼氣韻,仿佛來自遠古時代的眼眸破水而出,靜靜地鎖在了船上。
震耳欲聾的噴水聲傳來,如細雨般噴淋而下的海水濺在甲板上,劈裡啪啦是一場恢宏的交響。晴天白日的光輝霎時被這自然偉大的造物掩蓋,船上陷入一片黑暗,隻有巨鯨身體側邊陽光描上的一層金邊彰顯著光明尚在。
“……你,你說,”胖子驚到結巴,但還是下意識把蛇角往口袋深處又塞了塞。
“如果它,一嘴把咱們吞了,咱還有逃出去的機會嗎?”
“沒有了,等死吧……”吳天真喃喃道,事實上,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想什麼,任何人看到這奪天地造化的生靈都會被它震撼人心的美麗折服以致失去言語能力。
沒錯,淩駕於這危險之上的是奪目的美感,看到巨鯨,你就會明白為什麼自然有著莫測的魔力,為什麼世界值得人類尊敬甚至畏懼。
但在驚豔之後就是湧上來的驚慌,吳天真剛剛說得沒錯,若是這巨鯨真的撲上來張開嘴,就算他們僥幸沒進它肚子,估計也會被那巨力直接撞碎。
“不行,我們得趕快走。”吳天真此時完全遺忘自己剛被胖子吊銷了開船駕照,急吼吼地就要衝進駕駛艙逃命,但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卻被一股溫和又堅定的力量推了回來。
張啟靈已經換好了衣服,他身上這件嶄新的連帽衫和之前壯烈犧牲那件不說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吳天真的腦子構造奇怪,有的時候情況越危急他越容易想東想西,比如現在,他就特彆想嘗試一下給小張換個衣服類型。
不過因為張啟靈對連帽衫深厚的喜愛,他和胖子想換衣服的嘗試往往以失敗告終。
亂七八糟想了一堆,吳天真終於反應過來正事。
“小哥,我們得馬上——”
“沒事。”張啟靈卻很平靜的樣子。
他緩緩走上船頭,一直靠在那裡的黑眼鏡對著他浪裡浪氣地擺了下手。
吳天真緊張地看過去,卻猛地發現巨鯨的眼睛,雖然龐大到無法揣測,但是卻隱隱好像正認真地看著張啟靈。
……就好像,它在這漂浮許久,就是為了等待張啟靈的到來。
而就在張啟靈停下腳步,與黑眼鏡並肩看過去之時——
那巨鯨緩緩後撤一段兒距離,竟是微微沉下頭顱!
……它在表示感謝?!
吳天真瞬間理解到了這個意思,心中的震驚如風卷殘雲貫穿全身,這過於壯觀的一幕甚至讓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受驚冒了出來。
一聲悠遠的長鳴,那鯨魚再次仰起頭,看向熾烈的太陽——
陣陣水聲由微弱到劇烈,一道更細長的黑影從它身後探出,是那長而有力的尾巴。
而那尾巴繃直的一刹那,竟是直接狠狠朝著它自己的背上砸去!
一時間,無數碎石飛濺,那些曆經千多年依舊保存完善的宮殿群被瞬間砸成粉末。尖銳的石塊兒和尖角的建築在這巨力下像刀子一般劃破巨鯨的身軀,鮮血噴湧而出,和著宮殿的崩碎一同上演這慘烈的一幕。
無數海族受到鮮血吸引再次浮上來,但是巨鯨沒有分給它們一絲關注。
它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這宮殿上,放在了這座壓迫了它千多年,讓它從幼年一直痛苦到現在的建築群上。
為了徹底摧毀它們,它甚至不惜生生剝掉自己背部的全部血肉。
“……它在破壞宮殿?!”吳天真蠕動著嘴唇,良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可是,為什麼?”
巨鯨對宮殿痛恨,他能理解,但是為什麼巨鯨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在背負了宮殿千年後突然決定徹底破壞?
小哥和黑眼鏡,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吳天真沒有問出口,在這個場景下,仿佛任何人類語言的出現都是一種褻瀆,事實上,看著這一幕,雖然與他無關,但吳天真還是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這也許就是人類的集體觀念。
巨鯨的尾巴力道很大,在一個多小時後,在眼前的海麵完全被染成鮮紅後,它終於摧毀了身上的所有人類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