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心聽著屠懷玉的話,覺得這人做的事兒與他從前態度截然相反,一個性子平靜的該出家人,竟跑她麵前來,讓她去“做壞事兒”,這顯然有些匪夷所思。
“屠郎君,你還氣他占屠家義子身份?想讓我替你出氣?”夙心問道。
屠懷玉眉頭一擰:“屠家兒郎算什麼好身份,就算真占了我也不在乎,當時不讓祖父認他,隻是因為……他們太煩了。”
若那些人當時沒跑到他麵前來耀武揚威,誰管他們要當誰的兒、誰的孫。
“那如今……又是為何?”這事兒但凡換個人來說,她都不會這麼吃驚的。
“已經得罪的人,便要了解其心性,若能和平相處便不用多管對方要做什麼,但顧晉庭一看便是個記仇、遲早報複回來之人,今日不管一隻狼,來日便得一群狼,狼子野心不可養。”屠懷玉也自有一套歪理。
“於我如此,於公主也是如此。”屠懷玉又道。
“你說的很對。”夙心聽著也挺高興,怪不得頭一回見這人便覺得順眼些,原來是同道中人。
“您如今為公主,也可舉薦官員,如果公主沒有人選,我可以去興州去查那幾十萬兩銀錢下落。”屠懷玉直接了當的開口,一點彎彎繞繞都沒有。
眼前的人,也才十七八歲,讓他去興州,還在顧晉庭眼皮子底下呆著?
實話說,夙心有點擔心這人的運數扛不住,那顧晉庭雖不是氣運之子,可他是氣運之子他爹,多少也有些詭異的氣運在身上。
見夙心猶豫,屠懷玉想了想,恍惚中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顯得有點……柔弱。
他沉思了片刻,用極其平緩的語氣說道:“我不愛出門,這些年也讀了不少書,也知變通……略懂些謀術,哪怕最後沒能找到賄銀……便說是祖父向公主舉薦,將孫子吹過頭了,不丟公主的顏麵。”
“……”夙心一陣無語,“你如此無情,你祖父可知道?”
“我幼時,他便知。”屠懷玉都不覺得害臊。
這人坑起祖父來,那真是毫不心軟的。
“並非覺得你不成,隻是如你所說,顧晉庭並非善人,你也去興州,那便是他的絆腳石,若他忍你不得,怕你有災禍上身。”夙心苦口婆心的說道,“我覺你心性並非是喜歡摻和這等事情的人,故而不願意你隻身涉險。”
屠懷玉臉上略有動容。
然而下一刻,卻道:“祖父隻剩我這一根獨苗,我來公主府這片刻,外頭便跟著許多‘長隨’,若去興州,祖父會比公主更緊張。”
自會派人將他保護的密不透風。
夙心聞言,一臉無奈:“若讓你去興州,屠老將軍隻怕恨不得將我砍了。”
“祖父不敢,祖父心中,君為先。”
“就算隻剩我這個獨苗,倘若有一日我死了敵國便能全滅,祖父會毫不猶豫將我腦袋砍下來。”屠懷玉說著,甚至都不覺得這話淒涼可憐,甚至都平靜習慣了,“屠家經曆過叛臣之名,故而便是全族皆滅,隻要是為了‘忠心’二字,我祖父也會覺得值。”
對祖父而言,族滅了沒關係,反正過了幾百上千年,彆人的族也會滅的,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然而千百年後,史書之上,屠家不想再擔著惡名,要如雷貫耳、要忠勇忠直烈。
所以有時候他雖怨祖父心狠,但也佩服祖父這等豪心。
夙心心中隻剩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