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來到家以後，心也徹底踏實了！他陪了父親好一會兒，接著又幫母親和大媽，撈鍋裡的燉肉。
鍋裡煮的是豬頭和豬下水，大媽在虎頭橋專門找殺豬匠訂的。高王莊但凡家庭條件好一些的，過年都會置辦上這麼一套，留著過年和年後待客用。
肉撈出來放涼，然後大媽又開始給按半分。俊蘭趕緊推脫說：“我家過年也來不了啥客人，吃不下這麼多。姐你多拿點兒，你家來往的客人多。”
“啥客人多少的？我看俊山挺愛吃這個，再趕上小原回來，可不得給他好好補補？回頭年夜飯也在你家吃，大江不回來，我和獻忠這年過的也沒意思。倒不如咱一大家子熱鬨，小原還能陪獻忠喝兩杯。”清美大氣地說著，愣把一半豬頭給放在了俊蘭的盆裡。
接著高原又幫大媽拎東西回家，然後再折回來吃飯。其實高原挺心疼大媽的，大江一走，大伯也忙運輸，家裡就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而母親再孤獨，好歹自己的傻父親，還能時時陪著她。
吃飯的時候高原就問：“大媽，大伯說哪天回來了嗎？”
清美吃著黃瓜拌肴說：“明後天吧，除夕前肯定回來。”
高原還要問，突然兜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是唐佩打來的。他不太好意思當著大人的麵，跟唐佩聊天。就趕緊起身到院子裡，才笑盈盈地跟唐佩報告行程。
清美就在桌前說：“俊蘭，你看那傻小子高興的，肯定是跟女孩子聊天呢，還不好意思讓咱聽。”
俊蘭也跟著笑說：“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何況我們這樣的家庭，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
清美卻反駁道：“咋不能成？小原長得多俊啊？而且有文化、有本事，肯定得是個城裡姑娘。這小原要是真能搞個城裡對象，那在咱莊上可就出名了！”
“可不敢找那樣的姑娘啊，人家眼挑、家門高，咱哪能配得上那種門戶？！”俊蘭有些著急地說。
“不找城裡的，你想讓他談什麼樣的？那麼好的大學畢業，又在那麼好的大企業裡上班，咱村裡的這些姑娘，他能看上眼？要我說這事兒你彆管，讓人家小原自己去發展。孩子從小心裡就有數，你彆越摻和越亂。”清美朝這樸實的妹子警告道。
大姐一向是家裡的主心骨，俊蘭也不敢反駁，隻得認真點點頭，便笑著說：“姐，趕緊吃飯吧。”
一直忙碌到晚上，等父親睡下後，俊蘭這才關上門，抽時間好好跟兒子說會兒話。
當年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兒子，現在終於長大了，像個男子漢一樣了。俊蘭坐在椅子上，對著兒子怎麼也看不夠。你說怎麼就稀裡糊塗，長這麼大了呢？
還是小時候好，天天跟在自己身邊，一口一個“媽媽”的叫著。可小時候也不好，家裡太窮，孩子跟著自己遭了那麼多罪。現在長大了，生活條件慢慢也好了，可兒子卻要闖事業了，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
高原也看著母親笑，而且還覺得母親年輕了些。畢竟她現在隻負責大棚管理，不用再像曾經那樣，土裡泥裡的乾活了，她手上的裂紋都好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冬天流血了。
“對了媽，我工資卡裡有十多萬塊錢，明天我就給取出來，等明年夏天不忙的時候，你和大媽一起，帶著我爸去看看病吧。要是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我和同事們關係都不錯，應該還能借來不少錢。”高原忙把工資卡拿出來說。
可俊蘭卻伸手壓住兒子的手道：“你爸的事情不急，現在得緊著你。咱村裡的蘿卜頭，比你還小一歲的，人家現在都倆孩子了。你過年就23了，這個歲數還不趕緊成家，村裡人都該說閒話了。”
高原卻急忙說：“媽！城裡二十七八結婚的人多了去了，我才剛畢業，這個事情不急的。”
“咋不急？你的事，就是咱家裡最大的事。這錢媽給你存著，我這幾年種棚，你大媽也給我分了不少錢。除去你上學的花銷，我還存了6萬多。”
一邊說，俊蘭又歎了口氣，望著家裡的陳設道：“房子也老了，你真領個姑娘回來，咱這家哪兒能行？住都住不開，也沒啥擺的上台麵的家具。我琢磨著明年建個新房子，也置辦上一套家具。現在什麼都漲價了，一套房子建下來，我估摸得5萬左右，再弄上新家具，沒有一萬也下不來。所以我這6萬，得花在咱家的門麵上，為你找對象做準備。”
高原抿嘴點著頭，找對象是其次的，但家裡的房子確實該重建了。能給自己的父母，帶來更好的生活環境，這個錢必須得花，而且越多越好。母親苦了一輩子，不能再將就了。
“媽，建房子的錢您該花就花，這個千萬不能省。但是給我爸治病的事，也不能耽擱。錢要是真不夠，我就去想辦法，這個不用您操心。”高原深深吸著氣說。
“你咋想辦法？還不是要管彆人借？這借了就得還，還要欠人家情。”俊蘭歎了口氣說：“你大伯在外麵給打聽過，說你爸這種病不好治，而且還拖了這麼長時間。保守估計的話，沒有十幾萬的手術費下不來，畢竟是大腦受的傷。而且就是花了錢，還不能保證一定能治好，跟個無底洞似的。”
“那也得治，無論如何都得治！”高原捏著拳頭，治療父親的病，是他目前最重要的理想。
可俊蘭卻擺手說：“你聽媽講，往後你搞對象還需要錢，真要是搞個城裡的，那不還得買樓房嗎？你大媽說，咱縣城一套房就得十幾萬，好點兒的得二三十萬！要是在北海那種地方買房，還不得上百萬啊？這都不算什麼彩禮錢。你年紀輕不考慮這些，但是媽不能不早做打算。”
頓了頓，俊蘭繼續又歎息道：“你有出息了，媽打心眼兒裡高興，咱家小時候在草垛裡打滾兒的野孩子，現在也快成城裡人了。你爸爸的事先放著吧，等你成了家、日子穩定了，真有了餘錢，咱們再顧你爸這頭。”
“媽！”高原皺眉難過道。
“這個事情你得聽我的，家裡的事，你的婚姻大事，媽考慮的要比你周全。”俊蘭苦口婆心道。
高原還是把生活看得太簡單了，他以為這10萬塊錢就不少了，能為家裡解決太多的問題。可母親這樣一分析，他才明白生活裡的方方麵麵，都是一筆不菲的開銷，而且大都是關於自己的。
他在體諒母親的同時，也不禁開始惆悵。若是拿不出個五六十萬，看來母親是下不了決心，去給父親治病的。
可是這麼一大筆錢，該從哪裡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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