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兒如此想著,嘴角不由浮現一絲苦澀。
“這就是命啊!”她歎了口氣,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
天兒太冷了,她沒有木炭取暖,衣服禦寒效果又差,日子過得並不好。
不過,比起洗衣服,手長凍瘡的宮女要好太多了,這麼一想,她心裡稍稍好受些。
正想的入神,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衣服呢,太後娘娘在皇上大婚時,要穿的那件後冠服,洗好了沒?”
貞兒一個激靈,見是常年不見一次的浣衣局一把手親自過來,連忙起身,恭敬道:
“好了好了,公公稍等。”
“快點兒~”大太監哼哼道,“咱家時間金貴著呢。”
“是是。”貞兒陪著小心,微微一禮連忙去了。
少頃,雙手拖著木盤走來,“請公公查驗。”
大太監取出手帕擦了擦手,這才小心拿起衣服展開,足足檢查了半刻鐘,這才放回托盤,“疊好嘍。”
“是。”貞兒熟練地疊放,仔細、認真。
“好了公公。”她雙手奉上。
大太監雙手接過,不經意間看到貞兒眼角的淚痣,忽的想起了什麼,道:“抬起頭來。”
貞兒抬頭,囁嚅道:“公公還有什麼吩咐?”
這小娘子跟乾爹要的找人好像啊,該不會就是她吧……這太監平時一年難得來上兩次,來了也是走個過場,基本都是讓乾兒子乾活,並未留意過低調的貞兒。
今兒來也是乾爹交代,他才親自跑一趟,以表重視。
再仔細看,還是像,卻又沒那麼像了,乾爹要找的親戚怎麼可能在宮裡……他搖頭失笑,覺得自己想多了。
‘不過這小娘子年紀雖長了些,卻是姿容不俗,結個對食也不錯,以前咋就沒發現呢?’
念及於此,大太監也不急這一時片刻了,笑咪咪道:“來,給咱家笑一個。”
“……”貞兒哪裡看不出這老太監的心思,宮中結對食的宮女、太監比比皆是,她自然聽得懂潛台詞。
貞兒心中氣惱,卻不敢表現出來,強擠出笑意。
一笑倆梨渦。
本來還覺得不怎麼像,但這一笑可就太像了。
大太監笑容一僵,凝神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越看越像。
他不敢怠慢,結不結對食且不說,萬一真是乾爹要找的人呢?
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二話沒說便端著衣服急急去了。
“呼~”貞兒稍稍放鬆,心裡想著:真要逼急了我,隻能祭出永青侯了。
…
司禮監。
“乾爹,乾爹……”
“嚷嚷什麼……哎呦哎,你手裡端著的後冠服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小恒子上前接過衣服,罵道,“這要是掉在地上,最輕也得把你屁股打開花。”
“呃…是是,乾爹教訓的是。”浣衣局太監連忙賠不是,接著,他又看到了攤在書桌上的畫像。
訥訥道:“像,太像了。”
“什麼太像了?”
“乾爹,兒子好像找你家親戚了。”
小恒子一怔,旋即大喜,急吼吼道:“在哪兒,在哪兒……?”
“在,在浣衣局。”見乾爹如此,他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這要是空歡喜一場,他又得挨罵!
“隻是長得像,並不確定。”他補充道。
小恒子哪裡顧得上這些,“快帶咱家過去。”
“是。”
…
“像,確實像,哦……咱家想起來了,那大致不會錯了。”小恒子激動得語無倫次。
但他還牢記著皇上囑咐,並未上前打擾,隻是遠遠看了幾眼。
“乾爹,你不上去認親嗎?”
“認你大……算了,沒你事兒了。”小恒子激動滿臉潮紅,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掌印太監之位,大概率是保住了。
他興奮的不行,囑咐道:“萬不可打擾她,一切照舊。”
“呃……是。”大太監望著乾爹狂奔的背影,他一頭霧水,想了想,終究是沒敢再上前打擾。
~
乾清宮。
小恒子一頭衝進來,甚至有些得意忘形,“皇上,奴婢找著了,找著了。”
“什麼找著……”朱見深猛地一怔,連忙揮了揮手,“都退下!”
“是。”幾個小太監行了一禮,退出大殿。
朱見深疾步上前,急問道:“確定嗎?”
小恒子問:“皇上要找的,可是之前在東宮伺候過皇上的……女子?”
“對對,”朱見深激動壞了,“她在哪兒,她在哪兒……”
小恒子不敢賣關子,言簡意賅:“就在皇城,德勝門以西的浣衣局。”
“浣衣局……”朱見深喃喃了句,突然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說,她現在還是宮女?”
“是的皇上。”小恒子點頭。
啊~李青老賊,你果然誑朕……朱見深又氣又喜,但很快,狂喜就占據了主導,一發不可收拾:“擺駕擺駕快擺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