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起身深深一揖,“楊慎見過永青侯。”
“永青侯是李浩,可不是我。”李青失笑道,“我隻是李青,一直都是,叫我李青便可。”
楊慎欽佩之餘,又不禁為之哀傷,歎道:“大明……辜負了你。”
“何以這麼說?”李青奇怪。
“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你現在……不是大明國師了,對吧?”
“我也不是永青侯了啊,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李青伸了個懶腰,“一點不耽誤我做我想做的事,何需在意?”
楊慎慘然一笑,“慎,自慚形穢。”
李青哈哈一笑:“無需如此,你很優秀,不過,你可以更優秀。”
“我知道,你不屑於依靠旁人得以晉升,昔日對首輔之子這個身份也很懊惱,可我要告訴你的是,站的足夠高,才能看得足夠遠,一個知縣再如何有能力,也隻能為一縣百姓。”李青說道,“我相信,你父親也對你說過類似的話。”
楊慎默了下,輕輕點頭。
“常言說,英雄不問出處。張桂二人你不喜,可你能否認他們對大明的貢獻嗎?”
楊慎苦笑:“昔日……卻是不喜,如今,早沒了偏見。”
頓了頓,“李……我還是叫先生吧。”
楊慎正色道:“先生既願意提攜,慎自會受之,不負先生,不負先考,不負大明。”
李青鬆了口氣,含笑道:“你如此作想,我也放心了。”
“還請先生給我一些時間,我暫時還不能離開餘姚。”
“你需要多久?”
楊慎估算了下,“還需一年!”
“沒問題!”李青道,“一年之後,我會奏請皇帝,先升任你做知府,你有個心理準備。事先說好,知州不是終點,你可不能懈怠。”
楊慎點點頭。
思忖少頃,道:“我不想進京做官,內閣也好,六部也罷,非我之所求。這與皇帝無關。”
李青詫然,隨即恍然,“你可是擔憂……由於你父親的關係,一旦進京做官,就隻能延續你父親的生態位,不得不與皇帝打擂台,為主流官員爭利?”
楊慎苦澀道,“時至今日,再憶往昔……感慨良多啊。”
“嗯…,你的擔憂很有道理。”李青也是一歎,“也好,不過,你還是要肩起重擔的,當然了,你可以拒絕。”
楊慎搖頭:“先生如此用心良苦,慎怎好辜負?且慎也不甘庸碌一生!”
“嗬嗬……虎父無犬子。”李青笑吟吟道,“我亦相信,你能青出於藍勝於藍。”
言罷,“時候不早了,告辭!”
“我送……”
“不用!”
李青轉身就走。
楊慎追出書房,已不見李青身影。
望著漆黑夜色,楊慎呆愣良久,才輕輕歎道:“難怪父親臨終前,告誡我莫要氣餒,讓我隻管努力做事,做官……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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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禦書房,嚴嵩受召,隨黃錦進來。
朱厚照開門見山:“嚴愛卿,還沒準備好嗎?”
“皇上計劃有變,臣正在努力調整……”
“嗬!”
見皇帝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嚴嵩隻好改口:“時下基本差不多了,何時搬上朝堂,還請皇上明示。”
聞言,朱厚熜麵色緩和許多,“既然都差不多了,那就明日吧。”
“……是,臣遵旨。”嚴嵩知道沒辦法再拖延了,訕訕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臣一人怕是獨木難支啊。”
“可說與夏言、顧鼎臣。”朱厚熜揮一揮手,“退下吧。”
“是,皇上聖明,臣告退。”
嚴嵩喜形於色,行了一禮,退出大殿。
黃錦忍不住問:“皇上,夏、顧,兩位大學士會同意嗎?”
“不會。”
“可嚴嵩他……誤會了啊。”
“誤會?”朱厚熜氣笑道,“教啊教,咋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是你誤會了嚴嵩的‘獨木難支’。”
“呃…,這話怎麼說?”
“夏言不會同意,也不能同意,隻能與朕打擂台;顧鼎臣也是一樣,不同的是,他可以多一個選擇。”
“什麼?”
“致仕還鄉!”朱厚熜嗤笑道,“嚴嵩意在次輔,這是提前索要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