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想中的樣子,不可能出現,過去是,現在是,未來……”李雪兒停頓了下,“隻有習慣了不那麼理想,你才能真正清閒下來,理想終究不等於現實。”
李青笑了笑,拍拍手道:
“你說這個啊,我早就習慣了,我是理想主義者,可我從不求全苛責,不過是出於求上得中,求中得下的心理罷了,我也早就接受了沒有純粹光明的世界。”
李雪兒狐疑道:“真的?”
李青好笑道:“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說著,起身走到水缸前,添水、燒水……
“那就好……”李雪兒也湊近灶台,伸手烤火,轉而問:“與漠北的戰爭今年會打響嗎?”
李青:“大抵會吧,有六成可能。”
“還有四成可能不打?”李雪兒問。
不能她繼續問若是不打,會如何規劃,便聽李青說:“剩下四成是明年打。”
“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李青微微頷首,道,“你對權力場並不了解,無論咱大明,還是關外部落,都摻雜了各種功利,戰事必然發生。”
“我大侄子也這麼說……”
“朱厚照?”
“嗯。”李雪兒緩緩道,“他還說過,即便大明成功收回草原,未來還是會爆發戰事,且至少要三代人的時間,才能真正意義上完成融合,這對嗎?”
李青輕輕點頭:“他說的不錯,雖說謀劃布局了百餘年,才促成了今日局麵,可並不代表收回來就萬事大吉了。”
“語言、習俗、價值觀……注定矛盾重重、摩擦不斷。”李青歎道,“收歸之後,還要經曆漫長的求同存異過程。”
“這期間,需要大量的財力、物力吧?”
“是這樣。”李青頷首,“但此舉非是撒錢行為,而是建設,未來會源源不斷的帶來收益。客觀來說,再晚些收回草原,成本也會更低一些。”
又添了兩塊劈柴,火星濺起,劈啪作響,李青的臉熥的紅紅的。
“不過啊,再晚些大明就觸頂了,一旦觸頂,上上下下都會變得保守起來,屆時再推行,困難重重。”李青笑嗬嗬道,“由此可見,我並不是一味的理想主義。”
李雪兒愕然少頃,道:“這麼多年的努力,大明仍有諸多弊端,你可失望?”
“時代有時代的局限性,不可同日而語。”李青不置可否,隻是道,
“過去、現在、未來,於世人來說,過去很重要,未來更重要;過去,塑造了世人的價值觀,未來代表著希望;當下……卻無足輕重。基於此,想做成一件大事,必須選在符合當世人價值觀,又未來可期的節點,否則,萬難做成!”
李雪兒吸了口氣,道:“你想的可真多。”
李青隻是笑……
“其實,我也沒你們想的那般能耐,權力的執行是自上而下,權力的構成卻是自下而上,曆史一次又次的證明,天下從來都是天下人的天下,誰也不能逆大勢而行,當官的不行,做皇帝的也不行,我這個變數……也一樣不行。”
李雪兒細細思量,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笑道:“活到老,學到老。”
話剛出口,她便不笑了。
似乎……那個字眼兒,她比他還敏感。
“該下餃子了。”
“嗯。”
…
過年什麼都不用乾,不是吃,就是喝,要麼玩兒;再要麼就是研究吃喝,家家如此。
年味兒很濃,濃到化不開。
鞭炮、煙花、大紅喜色隨處可見,連小孩子手中的糖葫蘆都格外紅豔,年味兒餘味很長……
不過,權力場卻是例外。
才年初四,這座龐大的機器便再次運轉起來,天子臨朝,臣子上朝,按部就班……
“夫人,咱們到了。”
戚繼光望著近在咫尺的城門,緊了緊韁繩,心懷激蕩。
王氏倒是鎮定許多,挑開車簾,瞅了一眼,跳下馬車,打量起來。
戚繼光悻悻收回欲扶的手,道:“夫人你看著點馬車,為夫去去就來。”
時下還處在年節期間,管控比較嚴,戚繼光拿出身份證明之後,守衛才予以放行……
街上沒什麼人,兩口子也不是來遊玩的,很快找了家不那麼高檔的客棧,吃飯、沐浴、呼呼大睡……
翌日,
夜空繁星滿天,夫妻倆便起了。
沐浴之後的戚繼光,換上得體的官袍,精氣神飽滿,雄姿勃發。
戚繼光對著銅鏡照了又照,接著,又轉了個圈兒,問:“夫人,為夫這……可還行?”
“可行了。”王氏輕撫了撫他胸口,笑意濃濃道,“去吧,妾在這裡等你。”
難得妻子如此自稱,戚繼光男兒氣概更足了。
“哈哈哈……好生等著!”
言罷,也不等媳婦兒反應,便大跨步走出門去……
皇宮門前,
戚繼光瞅了眼東方,才剛泛起魚肚白,悻悻自語,“我是不是太積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