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俞大猷想都沒想。
李青頷首道:“這麼說倒不為錯,但還可以再具體點,他真正怕的是‘統治政權’被殺死,之前拜牙即在宴席上咄咄逼人,忠明王差點就掀桌子了,他當然怕死,可更怕的是失去統治權。這樣的人,隻靠單純的死亡威脅,並不能降服。”
“那要如何?”
“給他營造一個即將失去統治地位、但還沒失去統治地位、努努力還能保留當下利益的感覺。”李青道,“這種情況下,他就很難再有掀桌子的勇氣了。”
“先把希望降到最低,再一點點給希望,在這個過程中,他會不由自主地被我們牽著鼻子走……直至徹底認命。”
李青說道,“至於一群武裝勢力,其實也是一樣,讓他們明白大明可以隨時碾死他們,再告訴他們,大明不會輕易動他們動刀,接著再施恩……如此之下,自會心服口服。”
俞大猷恍然大悟,哈哈笑道:“說白了,就是打一棒子,再給一個甜棗兒。”
李青微微搖頭:“準確說,是亮劍而不斬。真正起到作用的不是甜棗兒,而是隨時可以斬下的利劍!”
頓了頓,“核心有三,然,三位乃一體,單純理解成大棒甜棗,並不妥當。”
李青說道:“就拿城下演武來說,這是最簡單粗暴的亮劍,可並不是單純的亮劍,亮劍的同時,也是在保障忠明王的利益,故此,忠明王才會對大明更加死心塌地,同時,這也是在分化他與麾下的勢力武裝,更是剝削他對這片土地的實際控製權,因為隨著時間推移,他想統治這片區域,隻能越來越依賴大明……”
李青微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是人的惰性,大明為他撐腰,不僅能降低他的統治成本,也能高效加強統治力度,如此情況,他怎會不依靠大明?”
俞大猷皺眉道:“可大明得到了什麼呢?”
“隨著時間推移,他會越來越離不開大明,因為一旦離開大明,他的統治地位再難保證。”李青笑吟吟道,“為了保障自身利益,他隻能對大明死心塌地!”
“在此過程中,統治者與權力組成部分之間的矛盾會越來越深,忠明王隻能不間斷的尋求大明幫助,這個過程,便是大明逐漸掌控吐魯番的進程,直至真正掌控吐魯番!”
俞大猷咽了咽唾沫,突然覺得這濃眉大眼的永青侯,可……真陰啊。
“到時候如果忠明王既要又要呢?”
“簡單!”李青笑道,“換一個人便是。”
“啊?這麼簡單?”
“當然。”李青笑道,“且不說雙方注定會加深的矛盾,單就時下來說,那些城上之人是怕忠明王?還是怕大明?”
俞大猷愕然,接著,豎起大拇指,“侯爺,你可太壞了。”
李青:“……”
“啊,我這是在誇您呢。”
李青:||
胡宗憲提出疑問:“針對普通民眾用信仰之力……卻是為何?”
“平穩過渡。”
“當權者、權利組成,都已搞定,何至於還用清真寺的人呢?”胡宗憲說道,“下官還是覺得這種模式……並不健康。”
李青歎道:“是不健康,可不是因為如此做,才不健康,而是我們沒來之前就已經非常不健康了,如此隻不過是順勢而為。”
胡宗憲沉吟道:“非是下官心胸狹隘,下官以為……它的隱患很大,要不要……?”
“哎?”李青擺手道,“不能如此,你沒聽拜牙即說,兩百年前它就在此地生根發芽,遍地開花了嗎?”
胡宗憲皺眉道:“難道就任由發展?它的能量很大了,不加以控製會越來越大,未來甚至會讓政權淪為傀儡。”
“的確有這個隱患,但現在不是拔掉的時候,之後也不能生莽地拔掉。”李青說道,“現在都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政權了,大勢已成,隻能采取溫和手段。暴力對付全民信仰,就是與全民為敵!”
“對廣大的普通民眾隻能溫和,不能亮劍,更不能暴力!否則,就成敵人了。”李青認真道,“需知,咱們不是來殖民的,更不是來攫取財富的,咱們是在收複失地,咱們是要讓這裡融入大明、成為大明,不能用強!”
胡宗憲默然少頃,道:“敢問侯爺,溫和的手段是什麼?”
“同化它。”李青說道,“待形勢穩定之後,階段性、規模化地引進儒法,讓它成為大明特有的清真寺!”
李青舒展胸襟,微微仰著臉,輕輕道:“春秋有雲: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底蘊……古往今來,誰能入中國而不中國?嗬嗬,一個沒有!”
聞言,胡宗憲、俞大猷不禁豪情萬丈。
胡宗憲不由又想起佛教請關二爺入廟,封伽藍神、護法爺、藍天古佛之事來,心中的憂慮也隨之煙消雲散。
是啊,誰能免俗呢?
隻能成為中國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