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統至成化,真金白銀地去挽回寶鈔信譽,就是為了應付極端情況下,朝廷有‘錢’可用。說白了,挽回寶鈔信譽是存錢,透支寶鈔信譽是花錢,存錢就是用來花的。”
李青說道,“其實,你完全不用擔心,未來,經濟模式會發生巨大變化,甚至顛倒著來。”
“什麼意思?”
李青沉吟道:“就拿現在的西方諸國來說,他們以高昂的價格,來購買大明的絲綢、瓷器、香料……白花花的銀子花起來一點也不心疼,你以為他們隻是人傻錢多?”
朱厚熜詫然:“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李青說道,“銀子一不能吃,二不能喝,三不能穿……若沒有大明的精美商品,他們開采銀礦的動力何來?”
朱厚熜呆了呆,這些他從未想過。
既覺新奇、荒誕,又無可辯駁。
李青說道:“凡事不能光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評斷,這不客觀,跳脫慣性思維,站在高緯度上去俯視,才能窺視全貌。”
朱厚熜皺眉思忖,好一會兒,緩緩道:“仔細說說,我還是沒太搞懂。”
李青說道:“西方諸國願意支付高昂的價格來采買大明商品,是因為他們可以用大明商品換取更大的利益,銀子換商品,再以商品去換勞動力,獲得更多的銀子,再以更多的銀子換更多的大明商品……這是個良性循環。”
朱厚熜緩緩點頭,還是費解,“此消彼長,既然他們沒有賠,那就是咱們虧了?”
“咱們虧了嗎?”
“呃……好像也不是。”朱厚熜捏了捏眉心,苦悶道,“這到底咋回事?”
李青:“其實很簡單,這是因為雙方的價值觀不同,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他們賺;站在咱們的立場上,咱們賺!”
“可最終隻能有一個賺的,不存在都賺的可能。”朱厚熜說。
李青頷首道:“不錯,最終隻能有一個賺的,這個賺的就是大明!”
“何也?”
“因為真正的核心是——定價權!”李青說,“而這個定價權,一定屬於大明!”
“定價權?”
“不錯,就是定價權!”李青說道,“是五兩銀子買一匹布,還是十兩銀子買一匹布,都是人定的,不是嗎?”
朱厚熜豁然開朗,頷首道:“我明白了,不過……這個定價權怎麼爭取呢,發動戰爭的話,倒是可以做到,可戰爭成本……太高了啊,且也很難讓人服氣,更難達成共識,一個不慎,全世界都是敵人。”
“自然不能用戰爭,那是下下之策,且戰爭取得的定價權,也萬無法長久。”李青說道,“以工商業取得的定價權,才能長長久久。”
“這……能成嗎?”朱厚熜表示懷疑,“世界之大,不止中國啊,僅我大明的人口,如今就超越兩萬萬,如此龐大的能量,你一人的力量太單薄了。”
李青微微笑了,問道:“與日本國的貿易時下如何?”
朱厚熜不理解他為何突然問這個,答道:“不如何,好開采的銀礦都開采的差不多了,開采成本越來越高,白銀流入日漸萎縮……唉,未來朝廷的收入又要少一部分了。”
李青笑吟吟道:“這不就是了?銀礦資源再豐富,也是有數的,隨著時間推移,開采成本勢必越來越高,高到難以為繼……將心比心,你若麵臨如此境遇,會怎麼做?”
“想儘一切辦法自給自足。”朱厚熜理所當然的說,“丟掉這種‘來錢快’的發展模式,開啟健康的經濟模式。”
“不錯,這是最優解,你這樣想,他們也會這樣想。”李青說道,“發展經濟,最重要的是什麼?”
“自然是錢。”朱厚熜道,“錢才是生產的最好、最大驅動力,沒有之一。”
李青哈哈一笑:“對極了,不過……能驅動生產力的錢,幾乎全進了我們口袋啊。”
“彆忘了,金銀可是古今中外數千年來的共同貨幣!”李青說道,“現在是錢多而商品貴,定價權在我,未來,商品多而錢貴,定價權依舊在我。”
“這……必然?”
“必然!”李青說道,“首先,大明足夠大,可以堅持的更久;其次,隨著錢貴,他們會自發地往自給自足方向發展,會模仿、抄襲大明,以此降低生產成本;都不用我們主動乾預,他們就會主動往錢值錢的方向發展。”
李青咧嘴樂道:“現在商品貴,我們賺,未來錢貴,我們依舊賺,都是大賺特賺。所以啊,你不用為了錢而煩憂,建設一個更好的大明,不僅能擴大經濟體量,還能更好的掌握定價權。”
朱厚熜呼吸急促,心頭狂喜之餘,仍有些猶豫。
“問題是……朝廷的錢在縮水啊。”
李青輕輕笑了,淡淡說:“錢在大明,就是大明的。”
朱厚熜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連連道:“是了,是了,是我想複雜了。”
李青說道:“存錢就是為了花錢,隻要不鋪張浪費,隻要把錢花到正道上,可勁兒花都沒關係,因為定價權始終在我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