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是有些抵觸的。
隻是明白了更深層次,更大的收獲,也知道了風險比自己預想的要小,要小很多很多,不再那般排斥了。
“認同便好。”
朱厚熜舒了口氣,說道,“金陵有金陵日報,有金陵李家,之外,還有沈煉,他們都會予以你最大的限度的幫助……這些,都是心向朝廷,完全聽從朝廷政令,全心全意的助你推廣心學……”
趙貞吉再次震驚。
原來,太上皇早就考慮到方方麵麵了;原來,自己不是一個人;原來,自己也就是個陪襯……
朱厚熜說完,見他一臉驚愕,不可置信的模樣,不由笑罵道:
“你該不是以為,朕是你一個人推廣心學吧?服了你了,你是有多高估自己的能力,有多高估你在朕心中的分量?你一人能對抗金陵富紳?朕要隻寄期望於你一人,那朕未免也太天真了。”
“臣……”趙貞吉恨不得鑽進地縫中去,“臣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勞君父如此費心費力,臣……有罪!”
見今日趙貞吉,同往日海瑞一般無二,敲打的效果已然達到,朱厚熜話鋒一轉,又溫和起來。
“你可知此舉,意在何為?”
趙貞吉本能的想說“重塑孔孟”,可又覺如此抄作業太不君子,遂虛心求教道:“乞請太上皇教臣。”
朱厚熜歎了口氣,一字一頓道:“下放民權!”
趙貞吉心頭狂震,不由得淚光瑩然。
什麼叫重塑孔孟?
這就是了。
趙貞吉何等聰明,瞬間就明悟了這不僅是針對商紳,還有皇權的自我約束。
真正意義上去踐行: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才是重塑孔孟學說!
意義太重大了。
想到方才自己那般誤解太上皇,想到永青侯也說推廣心學不為推廣心學,想到自己對太上皇那般言辭,想到自己彈劾永青侯……
趙貞吉隻覺無地自容。
趙貞吉哽咽道:“臣,萬死。”
“嗬嗬……不至於此。”朱厚熜擺擺手,說道,“心學早晚會在江南成氣候,與其讓他們一點點侵蝕,一點點偷吃……不如一下子讓他們消化不良,讓他們吐出更多。”
趙貞吉再叩首,誠摯的說:“聖明無過太上皇!”
朱厚熜笑了。
這次不是無奈的笑,不是心累的笑,而是發自肺腑的滿足和愉悅。
他不能長生。
可他,不能長生嗎?
“下放民權,不可說與第二人聽,現在還遠不是公開的時候!”
“臣明白!”
“嗯…,你年歲不小了,未來有了重大政績,恐也難再京師做官,怕也沒了位列台閣的機會,你可惋惜?”
趙貞吉緩緩搖頭:“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心學亦是臣之向往,能以自己最喜歡的方式,去為國為民,臣唯有滿足,唯有愉悅,為何惋惜?”
“哈哈……說的好,說的好啊……”
朱厚熜輕笑道,“明日記得上朝。回去休息吧。”
趙貞吉一怔,恭聲稱是。
走出大高玄殿,趙貞吉再無憂懼,再無憤慨,有的隻是熱血沸騰。
同時,也為自己先前的言行感到自責。
太上皇這邊可以將功折罪,永青侯那邊……隻能賠罪。
趙貞吉犯了難。
不是抹不開臉,而是不知該以何種方式去賠罪。
負荊請罪?
太矯情了。
而且,一時也不好尋找荊條。
思來想去,趙貞吉覺得還是以最樸素的方式,才顯得最真誠。
趙貞吉買了酒,買了菜,去連家屯登門拜訪……
一通忙活下來,趙貞吉趕到連家屯時,已是中午。
李青知道今日朱厚熜會給趙貞吉上課,為了滿足朱厚熜的優越感,便沒去大高玄殿。
看了一上午的話本,正尋思著去街上吃點喝點,便聽院門敲響,打開門,正是趙貞吉與他的書童。
李青眼眸發亮。
是書童提著的兩個大食盒,讓他眼睛發亮。
這可真是瞌睡送枕頭。
對趙貞吉的來意,李青自然清楚,打趣道:“你就這麼賠罪的啊?”
趙貞吉臉上一熱,深深作了個揖,汗顏道:“下官言語無狀,愚且魯莽,實在是……”
“哈哈……也沒什麼,這樣的賠罪也挺好,很合我胃口。”李青見他實在尷尬羞愧的緊,便息了打趣心思,含笑道,“不必過於內疚,一會兒自罰幾杯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