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兩人走上前來。
趙貞吉一揖:“徐閣老,張大學士。”
二人頷首,朝李青一揖:“見過永青侯。”
李青點點頭:“都坐吧。”
徐張謝坐。
趙貞吉也坐了下來。
“找我何事?”李青看向徐階,“如是代替百官試探我是否再入廟堂,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我過段時間就走。”
徐階一滯,張居正也有些尷尬。
徐階說道:“侯爺誤會了,下官此番來,非是為了試探侯爺什麼,而是想勸一下侯爺。”
“勸什麼?”
“還請侯爺留在京師,再入廟堂。”徐階語氣真誠的說,“這些年侯爺不在大明,對大明現下狀況,想來還不夠了解,如今之勢……愈發艱難了,下官已然年邁,一兩年之內,就無法再為國儘忠了,放眼朝堂,唯有永青侯能穩住大局。”
這話說的認真,語氣也極為誠懇。
徐階確實是真心之言。
李青倒也不懷疑,可也明白徐階的用心。
“你是因為要退了,才想讓我步入朝堂,以我的霸道,以群臣對我的不滿,來襯托你這個‘前’內閣首輔的好,好落個好名聲?你是因為高拱要來了,好借我之力,壓製高拱?是要我吸引火力,好讓人忽略你,進而忽略鬆江府?”
李青嗤笑道,“抱歉,我不會再入廟堂了。”
徐階老臉一陣青,一陣紅,好一會兒,羞憤道:“侯爺怎可如此辱我?”
“我說話難聽你今日才知道?”
趙貞吉:“……”
張居正:“……”
不過,二人的心情完全不同。
趙貞吉是想緩解尷尬,又不知如何緩解。
張居正是心情放鬆,不想緩解。
徐階對李青觀感非常差,可時下卻是真心想李青留在朝堂。
張居正尊敬李青,理解李青,可時下卻非常不想李青留在朝堂。
無他,李青要是留下了,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徐階到底宦海沉浮了數十年,昔年不是首輔的他就能與嚴嵩扳手腕,這些年的首輔做下來,心性城府已臻至化境。
短暫的憤懣之後,徐階迅速恢複冷靜,解釋道:
“下官想侯爺留在京師,是想侯爺能為國為民,是想侯爺為君分憂,非是出於私心;至於高肅卿,下官雖與他有不愉快,可也隻是政見不同,僅此而已;再說鬆江府,早在朝廷推行清丈田畝之初,下官就叮囑了家人,要嚴格配合國策……”
徐階為自己辯白完,歎了口氣,說道:“下官也是讀聖賢書的人,今已年邁,不能再為國儘忠,故此,才厚著一張老臉勞煩侯爺,實無他意。侯爺如此說,未免太傷人心了。”
李青嗤笑道:“你想我為國為民,你想我為君分憂……你可真敢說,你想與不想,跟我做與不做,又有什麼關係?我為國為民的時候,還沒有你呢,你還對我指手畫腳上了……”
見李青言辭實在犀利,徐師臉上著實掛不住,張居正清了清嗓子,打圓場道:
“侯爺息怒,徐大學士也不是您想的……”
“你閉嘴!”李青也沒放過張居正,嗬嗬道,“我真留下了,你就開心了?”
“我……”張居正噎了一下,違心道,“如侯爺能留在京師,居正自然開心。”
李青撇撇嘴,道:“徐階,你若真想平安落地,我倒是有個法子。你要不要聽?”
徐階想聽,又抹不開臉,沉默以對。
李青沒進一步讓他難堪,說道:“當退則退,退了,就真正意義上放手,好好約束子孫,可保徐家富貴榮華。”
徐階更為憤懣。
“難道在永青侯心中,徐階就是這樣的人?”
“我隻是勸告,聽與不聽在你,這是你的自由。”李青說道,“你既明白時勢容不下你,何以戀戀不舍?何以妄想藕斷絲連?枉你也是心學門人,怎就想不開呢?”
饒是徐階城府極深,涵養極好,也被李青給懟破防了。
來之前,準備了那麼多話術,打了那麼多腹稿,還沒來得及說,就被李青付之一炬。
徐階這個恨啊,心中暗罵:你李青遭人恨,不是沒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