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朱厚照已經沒了抖機靈的力氣了,強鬥了幾下嘴便沒了力氣,語氣轉緩道:“東西收好了。”
“我辦事,你放心,丟不了。”李青將包著頭發、指甲的絲巾揣入懷中。
朱厚照籲了口氣,說道:“我,我先睡會兒,記得叫我,晚些,我還有些事要說。”
“嗯,睡吧。”
李青為他注入真氣,讓他睡的香甜……
~
朱厚照再次醒來時,已是夜幕降臨。
許是這一覺睡的太香,朱厚照格外精神,給人一種精神矍鑠之感。
“你怎麼沒叫我?”
朱厚照有些埋怨的說,“多虧我醒了,不然,可太遺憾了。”
“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身體狀況。”李青笑笑道,“都叫來?”
“嗯,都叫來吧。”
李青起身出門,不多時,朱家一眾兒孫儘數到來,幾十口子擠進來,將李青都排擠到了邊緣。
聽著他們喊著父親,爺爺,太爺爺……李青突然覺得朱厚照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起手大明獨生子,幼時便做了太子,之後,做過皇帝,做過威武大將軍,做過酒樓老板,做過父親,做過爺爺,做過太爺爺……
臨終之際,兒孫繞膝,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朱厚照都不是皇帝了,自然沒有遺詔,且家業也早就分好了,召集所有兒孫前來,不過是為了讓兒孫再見一見清醒的自己,自己也見一見他們,再說一些勉勵之語……
不正經了一生的朱厚照,這次尤為正經,正經到嚴肅。
從朱威開始一個一個的吩咐,根據兒孫不同的性格,做不同的交代……
一眾兒孫知道老人時日無多,可也沒想到會來這麼快,雖然老人家此時的狀態稱得上精神矍鑠,卻也知道回光返照這個說法。
明白老人家真到了生命儘頭。
朱厚照的神智格外清醒,說話也不磕巴,條理清晰,通俗易懂……
一向啥事兒不往心裡擱的朱厚照,今夜可謂是操碎的心,不僅是兒子、孫子,連一眾兒媳、孫媳,都做了安排。
尚是幼童的兩個重孫子,都特意做了囑托,一個也沒落下。
最後,又對大侄子好一番勉勵。
足足半個時辰,朱厚照才走完“臨終遺言”的流程,精氣神也肉眼可見的大幅度下滑。
一群人圍在床頭,神情悲切,媳婦兒們已經開始醞釀眼淚了……
人太多了,又有許多女眷,李青也不好硬擠上前,隻好說道:“今晚還是能安穩度過的,都回去休息吧,明兒再來。”
李青不是胡謅,讓朱厚照挺過今晚,對他來說並不難。
且還是不透支朱厚照所有潛力,以致於讓他走的痛苦的情況下。
朱載壡最信任李青,因為他知道李青的秘密,便跟著勸道:
“先生的醫術放眼大明,也是獨一檔的存在,既然他這麼說了,就一定可以,先生診病期間,最忌打攪,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三兄弟看向父親。
朱厚照微微點頭,無力地擺擺手……
兄弟三人暗暗一歎,起身走向李青,齊齊一揖,道:“辛苦先生了。”
李青點點頭。
不一會兒,廂房清靜下來。
落在末尾的朱載壡,輕聲問道:“我去通知一下小寶、鶯鶯他們。”
“明早上再說,不然都睡不好覺。”
朱載壡默默點頭,躬身一揖,轉身去了。
李青走到床邊坐下,說道:“知道你快到極限了,可你這說不行就不行……還整的挺突然。”
朱厚照扯出一絲笑,艱澀說:“人有力窮時,威武大將軍也扛不住啊……”
李青拿過床頭的銀針盒,取出銀針先紮了幾針,這才說道:“其實,我可以讓你多活幾日,走的時候也不會太痛苦。”
“不是太痛苦……就還是有些痛苦了?”朱厚照還能抓住重點。
“……也就一點點,彆那麼嬌氣嘛。”
朱厚照喘了口氣,說道:“還是不了吧,小輩們都醞釀好了,我要是不走……多,多尷尬啊。”
李青氣鬱道:“都這會兒了,你還抖機靈?”
“不,不是抖,抖機靈,我遺言都說了,不走……我不白說了嘛。”朱厚照強笑笑,道,“我舒服了大半輩子,不能臨了臨了,還遭罪吧?”
“嚴格說來算不上遭罪。”
“你要忍心的話,隨,隨你吧。”朱厚照苦笑著,“選擇權又不在我,在你。”
“你在將我軍?”李青怒了。
朱厚照沒再說話,可落在李青眼中,卻是——你奈我何?
李青終究還是心太軟,問道:“還有什麼願望?”
“願望……”朱厚照努力的想著,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扶我起來吧,我不想躺在床上了,咱們去賞賞夜景可好?”
李青略一遲疑,便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