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就是要害死我!”
這些年,寧燕跟娘家不冷不熱,逢年過節也不肯登門走動,甚至連父親病重都隻是差人過來看兩眼。他知道寧燕有心結不肯原諒自己,但打斷骨頭連著筋,沒想到她這麼狠。
非要將寧氏香火困死城中。
“不獨獨針對你,所有人一視同仁。”
“你跟宴興寧的孽……女兒也一樣?”
寧燕譏嘲:“我女兒就在城中,你這位當大伯的要去看看,確認一下她身份真假?”
“不肯放行?”
“不肯,死也要死城內。”
一旦開了口子,逃的人越來越多,恐慌情緒也會越來越厲害,那時候才是真沒希望。
“好好好,寧圖南,你等著!”
身著從五品官袍的中年男子拂袖而去。
董道冷眼一瞥,一眼認出青年身份。
三年前冬日,寧燕之父一場大病引發舊疾,病來如山倒,不過三天病情就惡化到瀕死程度,寧府上下都開始準備白事了。寧燕登門請董道出手,董道看在她麵子上登門看診。
花了不小功夫將人從鬼門關拉回。
中年男子就是寧燕兄長,寧氏當家人。
董道記得他是個性情倨傲的,也難怪寧燕不喜歡跟寧氏走動,兄妹二人脾氣合不來。
他進殿的時候,寧燕臉上毫無與親人爭吵後的負麵情緒,無波無瀾,連氣息都不亂。
“董令可有解決妙法?”
“有一個,但需要侍中應允。”
寧燕眼眸驟然亮起,眉梢積蓄的愁色也肉眼可見散去三分,可隨著董道一一道來,心頭又重新覆蓋一層陰鬱之色。董道擺手打斷她的遲疑:“侍中無需擔心,老夫有數的。”
為表決心,寧燕連獨女也不送走,他董行道又怎會貪生怕死?要麼破局,要麼身死。
董道不準備探索第三條路。
煩心的事情不止這一樁。
不多時,董道又聽到殿外傳來急促通傳。
寧燕一聽臉色驟變。
這一局,衝寧燕來的。
消息靈通又有心出逃的官員不敢挑戰寧燕的鐵血手腕,於是故意將消息走漏給了寧燕的兄長,將後者推出去當擋箭牌。隻要寧燕受不住鬆口,他們就能以此為把柄讓她服軟。
寧燕徇私枉法,還有什麼臉麵阻攔他們?
待此事平息,主上歸朝,他們讓家眷出逃一事也不會影響他們仕途,還能成為他們扳倒或拿捏寧燕的籌碼。寧燕前程保不保得住看他們心情!怎奈寧燕強硬無情,冷血至極!
她兄長一家被四率府攔下來。
寧燕兄長進宮討要說法也碰了壁。
不過,熱鬨可不會簡單結束。
鳳雒城下,百人車馬被守城兵卒攔下,護衛家丁環繞一圈跟守兵對峙,雙方動靜鬨得附近庶民都忍不住頂著風險出來看熱鬨。不多時,權貴趁亂逃跑的消息就插上翅膀飛了。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庶民義憤填膺。
“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狗官都跑了,看樣子真要出大事。”
“才反應過來呢?老子隔壁鄰居一家三口都遭毒手,四率府的人進去拖出來血淋淋一堆肉,究竟是疫病還是出了殺人修煉的惡鬼?”
民間流言紛紛。
一說疫病的,一說有殺人狂犯案。
後者還好點兒,要是前者就無人幸免了。
光天化日之下又目睹高官富貴人家大量出逃,庶民心中可不就打鼓?守兵還跟他們起了衝突,這是要打起來的節奏啊。這隊車馬為首的是個鬢發灰白男子,乍一看才三四十。
他手中利劍出鞘,卻不是對準守兵。
直接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今日給個準話,給不給出城!”
守將麵無表情:“任何人,不得出!”
有人根據馬車上的標誌認出男子的身份,這不是就是寧氏的老太爺,寧侍中的父親?
嗬嗬,守將也認出來了。
所以他現在不敢輕舉妄動。
生怕將這老東西刺激到了自儘於此。
“讓寧圖南出來見老夫,老夫倒要問問她究竟幾個意思!她非得趕儘殺絕不成?”男人環顧一圈,身後馬車走下來一群老弱婦孺,他緩和道,“老夫體諒她不易,不欲為難,可這滿府老小畢竟是無辜的。她要留,老夫舍下這條性命陪她,但希望她顧念幾分血緣親情,好歹給她子侄留一條活路,這難道也不行?”
守將手指不耐煩地摩挲劍鞘刻紋。
想著四率府的人怎麼還不過來收拾場子。
這老東西繼續口無遮攔下去,不知要鬨出什麼大事,但自己要是眾目睽睽將人殺了,民間輿論根本壓不住,還會繼續引發恐慌。這口鍋,他不想背,隻能內心祈求老天爺了。
隨便來個誰將這口鍋背下吧。
“母親政務繁忙,阿祖也不是不知。”
薄衣少女從人群出來,端得是神清骨秀。
年齡介於少年人跟青年人之間。
男人微微眯眼,認出這是十幾年不見幾次麵的外孫女,他認得出來是因為少女長相糅雜了父母優勢,即便還未弱冠,這副模樣已經能讓人瞧了都要讚句仙姿玉質,風骨無雙。
“家醜不可外揚,阿祖不如隨孫兒先回去,有什麼事情是一家人不能好商好量的?”
一句話便將事情定性為家醜。
至於是什麼家醜,外人猜去吧。
男人怒目而視:“哪有小輩說話的份?”
刷一聲,利劍出鞘。
男人身邊家丁還未反應過來,人頭已經滾地,鮮血噴灑少女鞋麵,染紅素白裙擺。她抬起冷淡眉眼,直視倏然瞳孔細顫的男人:“城門關閉,爾等聚集於此便是犯上作亂!”
“犯上作亂者,殺無赦!”
她一手提劍指著窩在伯娘懷中瑟瑟發抖的表兄弟,不顧眾人鐵青臉,舉起一枚令牌。
守將心中大喜,痛快抱拳半跪。
“阿祖慈愛,莫要逼迫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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