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乾了什麼啊……莫森!莫森!你——”
曹昊的話突兀地停下了,他看見了莫森手裡的長條圓柱狀物體。
那是一根街上常見的、被人丟棄的撬棍,棍子朝向地麵的那一頭,也有鮮血不緊不慢地、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潮濕的地麵。
“你……”
曹昊哆嗦著,從身體內部開始發冷。
“什麼?”
莫森反而歪頭來問他。
“是曹昊你說的,‘那家夥真是個惡魔啊,要是能殺掉就好了’……”莫森慢慢地重複著曹昊給他說過的話,“‘莫森,你那麼厲害,要不你帶著我把何冶殺了吧!’……之類的,這不是你說過的嗎?!”
他啞甜的尾音突然拔高音量,把曹昊嚇得汗毛倒豎,渾身戰栗。
“可、可是……”
那種被欺負狠了,在情緒壓抑到極點時說的話,怎麼都不可能當真的吧!
“你啊……”
莫森緩慢靠近,雨衣兜帽下的臉隱約能看得到血液濺射在上麵的痕跡。
就在曹昊以為他要對自己下手的時候,莫森卻蹲了下來,蹲在他麵前。
“曹昊。”莫森開口的語氣甚至很友善,“我們都被這個垃圾欺負得太久了,你被按著喝泔水的時候難道不難過嗎?”
“被嘲笑著,被罵著‘肥豬’的時候,難道不生氣嗎?”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語氣非常平靜,幾乎找不出任何的煽動意味,像在講故事。
“你說過,讓我帶著你,把何冶殺掉。”
莫森靠近曹昊陷入掙紮和矛盾的臉,聲音啞啞的,輕飄飄的,很溫柔,“我做到了啊。”
“你看,那家夥就在那裡。”
他輕輕抬手,指向軟泥般蠕動的,看不出人形,隻能辨彆大致輪廓的何冶。
“我綁住他了,用了體育倉庫的繩子。你彆擔心,我還拿到了音樂教室裡備用的鋼琴線,是偷偷去的,誰也沒有發現。
“他被我打了好久了,現在沒有力氣的。你去看嘛,很好動手的,平時那麼、那麼——厲害的人,隻需要用這玩意兒打一下,就能發出很有趣的叫聲呢。”
莫森單手抱著膝蓋,蹲在曹昊麵前,淺淺笑著。
“不要害怕。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何冶沒有這麼可怕。”
他主動把手裡反複沾染上血液,又反複被雨水衝刷掉的撬棍遞過去。
“給你,這個好好用啊。”
曹昊吞咽著口水,伸出手去,在距離撬棍幾厘米的地方徘徊。
“都說啦,不用擔心的。”
莫森還是笑著,這一次神情裡多了些明顯的不耐煩,“你在怕什麼啊膽小鬼,被欺負了那麼多次難道不想親手打回來嗎?膽小鬼!懦夫!爬蟲!渣滓!”
“我不是!”
曹昊被他越來越大的聲音刺激著,一把抓住了撬棍的一端。
雨滴和血液糅合著,滑得幾乎握不住。
“噗嗤。”莫森低低一笑,“你看嘛,這就是我明白的道理——人,都會有勇氣的。”
曹昊握著冰涼的撬棍,隻覺得身體裡有一股截然相反的溫度猛地躥升。
它們那麼炙熱,那麼滾燙,把以往所有的絕望和痛苦都挾裹進腦子,然後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告訴他,去吧,去動手吧,去打他吧。
這樣你的屈辱,你的難過,你的委屈,就能徹底消失了。
曹昊仿若被幻覺蠱惑,緊握著撬棍站了起來。
莫森跟著起身,歪著頭看曹昊跌跌撞撞,卻始終方向未改的背影。
看著看著,他突然咧開嘴,在何冶的哀嚎聲中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