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軍馬留在了南岸,身上衣服也早濕透了。
拖著沉重的身子,去與敵人交戰。
隻剩三人,攙扶著袁紹繼續逃亡。
走到天黑時分,又冷又餓。
正值夜吹海風,蕩在濕衣上,冷的人直打顫。
渤海北麵,便通往幽州。
大片麵積,已無城池,隻有山村。
袁紹欲往村中躲避,侍衛立即阻止:“主公失勢,人人皆望得您首級以換功勞,豈能自投羅網?”
“我是地方之主,他們是地方之民,他們會以民犯主嗎?”袁紹似有不甘。
侍衛回答:“臣可反,民豈不可反?”
袁紹默然落淚。
無奈之下,隻能去山上躲避冷風。
可山上卻是光禿禿的,連樹都不曾見幾根。
袁紹再問:“山上何不見樹?”
“近來多發饑荒,冀州又連番交戰,征了許多糧草。百姓無所食,隻能上山伐木剝皮填腹。”另一人對答。
“袁紹之罪,以至於此耶?”
袁紹愴然低哭。
光禿禿的山上,卻有一座墳堆,暫可避冷風。
三個侍衛扶著袁紹走去,讓他坐下。
“生人尚不如死者。”
袁紹感慨,最後一問:“去看看這是誰人之墳,袁紹雖不能活了,也應謝謝他。”
侍衛起身,走到墓碑前,看了一眼,愣住了。
“怎地了?”袁紹問道。
“主公,這……這是田元皓之墓。”侍衛哆嗦著回答。
袁紹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墓碑前。
那雙眼似凝固了,鑲在墓碑上。
終於,袁紹忍不住了,撲倒在墓碑上,放聲大哭。
“今至末路,為我這昏主避風者,竟是田元皓之墓啊!”
“我害你命,你雖死猶忠,為人主至此,紹有該有今日之敗,該啊!”
愧疚、懊悔,化作無儘綿延的傷,湧上心來。
袁紹悲聲大作,哭至啼血,以至墓碑染紅。
三個侍衛來扶:“主公,莫要傷了身子。”
“你們且退下,我與元皓說些話。”袁紹擺了擺手。
三人對視一眼,旋即抱拳而退,守在山下。
袁紹撫著墓碑,眼中淚不曾斷。
這一刻,過去的一切都湧入他腦中。
年少時的意氣風發,為天下推崇。
結識能人,縱橫官場與名士之間,何等風流。
天下名仕,無不以結識袁公為榮……
“咎由自取。”
“我袁本初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隻是錯害許多忠良,卻無法彌補……”
醒悟的袁紹,深覺活著的痛苦,明悟的痛苦……
他在山嶺上呆了一夜。
三個侍衛不敢去打擾他,便坐在下麵候著。
天明時分,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不好,追兵來了!”
一人幽幽醒來,急去推同伴,卻發現他一動不動——已死了。
傷病、饑餓、寒冷、疲憊,交加之下,他倒在了這裡。
兩人抹淚起身,在他身上灑了一抔土,上去尋袁紹。
“主公快走,追兵來……主公!”
撲通!
田豐墓前,一顆被剝了皮的樹上,正懸著一具屍體。
袁紹,走了。
帶著後悔與愧疚,帶著未曾完成的雄圖霸業,和這個狼煙四起的英雄殘酷之世,徹底告彆。
他曾清醒過、風流過、強大過,在很久之前,他也正義過。
天下之爭,不論對錯,隻論勝敗。
屬於袁紹的篇章,終究翻過。
屬於袁紹的曆史,至此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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